是個座機。
他以為是推銷,沒打算聽,但掛了一遍又響一遍。
“喂?”
他接起。
談默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我到了。”
仿佛雨過天晴,烏雲一下子揭開。
“那就好,自己在醫院乖一點。”肖嘉映垂眸看到自己快被太陽烤化的影子,“我一有時間就去看你。”
“什麽時候?”
“你很希望見到我?”
談默被問得啞口,好幾秒之後才硬邦邦地低聲:“你做的飯很好吃。”
“謝謝。”
“還有。”
“還有什麽?”
這時電話那頭嘈雜地嚷開了:“咦談默你怎麽跑到白主任辦公室來了?誰給你鑰匙的啊,你在給誰打電話?呀!把白主任的假發放下!”
“……”肖嘉映笑得想咳嗽。
談默說:“下次見面再告訴你。”
這算不算刻意保留懸念啊,他都從哪裡學來的。肖嘉映唔一聲:“把假發還給白主任,不要搞破壞。”
“是他先惹的我。”在記仇這個層面談默跟熊瞬間合二為一,“我警告過他了,下次再把我鎖起來我就要報復。”
“那也不能拿人家的假發啊?”
剛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大概是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肖嘉映無事一身輕地往公交站走。
他不知道有人在窗戶那裡看得一清二楚,更不知道是那個搞破壞的家夥。白主任的辦公室視野比較好,這是談默闖進去的主要理由。
晚上護士給談默聽音樂,談默煩躁地把耳朵用枕頭捂起來。
小劉極有耐心:“好啦好啦,不聽就不聽。說說這趟出去都幹什麽了吧?打從回來都無法無天了,到底什麽事這麽開心啊。”
“哪隻眼睛看到我開心了。”他不屑地說。
“還裝。”
小劉雙手抱於胸前打量。
他眼睛閉著,頭撇著,一副懶得交流的神情:“看了電影。”
“還有呢?”
還抱了一個人。
但他不說。
“我什麽時候能出去?”
“等你病好了的時候。”
又是這套說辭。
他拒絕再開口說任何話。
小劉輕歎一口氣:“想要早點出去就要多配合我們呐。之前給你的藥全被你扔了,當我不知道?大家都是為你好,知道嗎,你這樣出去到社會上也沒有謀生能力,到時候靠什麽吃飯啊?受歧視都是輕的,你會餓死。與其那樣不如就留在這裡,起碼在這裡沒有人會害你啊。”
“不會害我,只不過會把我鎖起來。”談默冷冷地說。
“那也是沒辦法,你以為我們想把你關起來鎖起來嗎,我們也不是一天24小時陪著你。不記得了嗎?上回你發病把自己的手都砸傷了,東西也砸壞好多。”
談默沉默不語。
小劉拍拍他的肩:“早點睡吧,今天玩得再開心也要睡覺,好了,現在開始閉上眼睛。”
談默討厭這種把他當小朋友對待的方式,但他強忍著沒表現出來,因為他想起肖嘉映也是這樣的,摸摸他的頭,仿佛他們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晚安。”
小劉出去帶上了門。
談默把眼睛睜開。
雖然不想承認,但昨天到今天確實過得很愉快,欺負肖嘉映是件特別有趣的事。可以要求他乾這個乾那個,而他並不會生氣。
不知道肖嘉映在幹什麽。
談默決定了,要擁有一部手機。
第二天他破天荒沒把藥扔掉,也乖乖接受了心理疏導,雖然過程中仍然是睡著了……
第三天他幫白主任撿掉在地上的文件袋,他說他想知道自己以前發生什麽事,為什麽他會認為自己以前一定是一隻熊,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因果關系。白主任沒好氣地敲了他的頭。
第四天他在樓下花園挖到一條蚯蚓,不聲不響地扔進白主任心愛的茶杯裡,白主任氣得直接把他這個月的零食通通取消!
第五天他失蹤了。
鬧市街區,周末的商場人滿為患。
朝街而開的手機賣場進來一位奇怪的客人。
帥是很帥的,個子高臉也周正,但眉眼極冷,衣著很舊,額頭還有一道猙獰的疤。
“喂。”
態度還極其不禮貌,哪有人用喂來叫服務的?
“我要買手機。”
店員忍下火氣,堆起職業笑臉:“想看哪一款?”
年輕男人進行了一番描述,但店員懷疑這人在耍自己,並且他有證據。
“您說的是三年前的款。”他皮笑肉不笑地應對,“要不看看別的?這邊全都是新款。”
就怕你買不起。
男人右肩掛著一個很癟的背包,繃著臉,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我就要那款。”
“那很抱歉,我們這兒沒有您要的。”店員聳肩表示遺憾,“因為那款早就不賣了。”
男人凝眸。
“就要那款。”
“我知道我知道,”店員徹底不耐煩,“但您不能不講道理吧,都說了那款不賣了,我上哪兒給你弄去。”
男人不信。
因為這兩天他分明想起過,那部手機長什麽樣有什麽功能,他分明在某個地方買過它。
但他不記得那不是他自己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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