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嘉映在前,談默沒去並排,識趣地跟在後面。
他們離家還有兩站地,肖嘉映又是個不常鍛煉的,很快就走出了汗,盡管他西服外套是拿在手裡的,白襯衫還是汗透了背。
談默盯著他後背的濕印越來越大,喉結緩慢地動了幾下,提速走上前。
“是我不對。”
肖嘉映腳下一頓,三秒後才繼續走。
“不該不回你消息。”
說完,談默伸手把他的公交包拿過來拎著。肖嘉映手緊了下,但最終妥協。
又走了幾步,他壓著火,不讓自己像個亂發脾氣的家長:“談默你還是沒意識到自己錯哪了。”
談默:“我錯哪了?”
“先自我反省,到醫院我再好好跟你說。”
“……”
談默掀起眼皮,目光掠過肖嘉映起伏的側頸,然後又慢慢收回。
好吧,自我反省。
幸虧去醫院的路很熟。
門診關門了,只能掛急診。
談默主張回家:“沒必要。”
肖嘉映不放心:“最好還是做個檢查。再過一個月你就要開學了,胳膊不好全會很麻煩。”
說來說去,還是擔心他寫不了字。
但這在談默眼裡只是皮肉傷,不值得花錢。他坐在走廊看肖嘉映為自己跑來跑去,掛了號又買病歷本,買完又找筆填名字和證件號,看到後來連他自己都不懂,肖嘉映到底為什麽替自己做這些。
同情?
可憐?
還是別的。
如果開口問,肖嘉映會告訴他答案麽。
經過檢查他的胳膊確實沒什麽事,短時間不要沾水,勤換藥即可。但這也意味著這幾天他上不了工。外面太熱了,一乾活就會出汗,一出汗就會感染。
醫生給開了些消炎藥和酒精。
拿藥時肖嘉映碰上了同事,就是當年還只是應屆生的向征。
“咦肖哥你怎麽在這啊。”
“有點事。”
向征盯著他手裡的塑料袋:“病了?”
“不是我,是——”
談默從衛生間出來。他褲子是工地乾活穿的工服,鞋是灰裹了三層的膠鞋,上身是那件迷彩T恤,頭髮還是板寸,一看就是乾苦力的。
他的出現打斷了肖嘉映的話。
順著肖嘉映眼神的方向,向征看到談默,難以置信地瞪了瞪眼。
以談默的智商,一眼就明白了。
所以他停在原地沒往前。
肖嘉映想把他叫過來,介紹他是自己弟弟,但向征仿佛覺得自己過多詢問了同事的私事,十分抱歉地笑了一下,自以為體貼地走開了。
就這樣,肖嘉映沒有把這事處理好。
不過談默似乎並不在意。
他反應很正常。等人走了,他過來提藥,沒有問這人是誰。
回到家肖嘉映讓他去洗澡,但是他傷口不能沾水,肖嘉映就幫忙用保鮮膜纏。
纏的時候肖嘉映低著頭,忽然間抬起來,發現談默看著自己。可是肖嘉映正想開口說話,他又把視線淡淡地轉開了。
“睡衣在抽屜裡。”關燈以後肖嘉映才想起來。
談默衣服脫到一半,動作頓了下,起來把T恤扔進髒衣簍,“嗯。”
“你要覺得熱,不穿也行。”
談默一言不發地找出上衣穿上,動作很利索。
地上鋪的是涼席,空調沒開,但紗窗能透點風,來回搖頭的落地窗也能吹到他們兩個人,所以還不算熱得受不了。
但蟬鳴讓人失眠。
此後兩周肖嘉映就沒見到談默。給他發短信倒是回,不過永遠都說沒時間。
長期不見也不是辦法,說到底是自己把他慣成這樣的。想想他還是熊的時候,不也是稍不高興就鬧失蹤嗎?一樣的,沒有本質差別,只不過現在是若無其事的冷戰而已。
周六肖嘉映又過去找人。
太熱了,氣溫恨不得有40度。他坐車坐得頭暈,還沒見到談默就先去工地的水池邊吐得昏天黑地。
吐完他捧水漱口,忽然旁邊冒出一個要笑不笑的聲音:“看著眼生啊,你是從哪裡來的?”
以為是工地的領導,肖嘉映趕忙擦了把臉,解釋:“您好我是談默他哥,過來找他有事。”
“小談?你是他哥?”
“對。”
對方的眼神黏在他身上,讓他很不舒服。他想,自己貿然進來是不是不符合工地規定?
“您怎麽稱——”
沒等問完,對方把手放他肩膀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
肖嘉映渾身如觸電:“你幹什麽?”
一群工人鬧哄哄的走過來,有的在剔牙有的在打飽嗝,“馬主任你怎麽在這兒站著?晚飯吃了嗎?”
被叫作馬主任的男人趁機答應著走開了。肖嘉映用力呼吸了好幾下,站直身往背後摸,潮的,聯想到那人打濕的手,頓時反胃得更加厲害。
突然發生這麽件事,他沒心情再找談默。
談默也剛吃完飯。跟老余一起回宿舍,經過工地大門口,他遠遠地看到一個人,覺得像,走近一看,真的是。
“你來找我?”
肖嘉映下頜微收。
談默盯著他:“怎麽了,臉怎麽這麽白。”
“談默我先回了啊!你也快著點兒!等你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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