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跟啟言同班?”
“若雲,”鄧啟言面容冷淡地打斷,“來幫我開一下後備廂。”
女士俏皮地眨了眨眼。
路上鄧啟言格外沉默,不知道他老婆感覺到沒有。他老婆倒是很開朗,性格很好,一直在問肖嘉映各種問題。
“你也覺得這裡氣候很乾燥吧,我每天晚上睡覺都要把加濕器的水箱加滿。”
“嗯。”
“你看你看。”她嗔怪身邊的丈夫,“我老公還說是我嬌氣,人人都這個感覺嘛。”
雖然以前就知道鄧啟言好像跟女人也可以,但直面這場景還是很有衝擊性。肖嘉映腦子鈍鈍的,到小區門口道完謝下車。
沒走幾步被叫住。
“肖嘉映。”
鄧啟言走過來,周身一股凜冽的寒意:“留個聯系方式。”
“不用了吧。”
“她讓我留的。”他下巴向後偏了偏,目光對著自己手機,“快點,免得她起疑。”
嘉映愣了一下,斂低眼:“鄧啟言,你還是這麽卑鄙。”
“你剛說什麽?”
沒聽清就算了。
他搖了搖頭,抿緊唇。
留意到他手裡的紙袋有盒蠟燭,對方這才反應過來:“今天你生日?”
“嗯。”
鄧啟言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麽。
鄧啟言的性格一直就比較冷漠,話也少,以前戀愛十有八九是嘉映主動找他。
兩人你問我答,氣氛比較木然,嘉映也完全忽略了帆布包裡還有一隻熊。
進電梯後熊咕噥:“剛才喊你半天,肖嘉映你耳背是吧。”
“對不起,我沒聽見。”
他抬手摁下按鈕,鏡中那張臉呆呆的。
“傻子。”熊翻了個無形的白眼。
上樓,回到家,肖嘉映把蛋糕拎到飯桌上,對著它出了一會神。
“你還打算把我在包裡悶多久?”
某隻熊的不滿控訴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啊,對不起。”肖嘉映把它扯出來,擱在蛋糕旁邊,又替它撥弄撥弄凌亂的棕毛。
“……剛那個男的到底是誰啊。”
嘉映輕飄飄的:“說了你也不認識。”
“喂肖嘉映!”熊說,“你要真討厭我就直說好了,我隨時可以走啊,沒說要賴在你家。”
“?”
肖嘉映本來都已經走到臥室門口了,聞言回過頭,疑惑不解地看著熊。
“我什麽時候說過討厭你了?”
熊矮胖的身體頓在那裡,悶著沒再說話。
那天晚上肖嘉映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滿三十歲是大事,他也難得發了條朋友圈,盡管點讚的人寥寥無幾。
他的朋友確實不多,從小到大都這樣。一方面是因為性格比較內向,家境也不算太好,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媽管他管得嚴,從來不讓他跟同學過分往來,他媽說那是“鬼混”,學生就應該把心思全放在學習上。
這幾乎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朋友少,不會跟人打交道,朋友就更少。
高中三年只有一個人對他另眼相待,那就是鄧啟言。
像肖嘉映這種人,別人丟給他一根吃剩的骨頭,他都會感激地雙手捧緊,何況是像鄧啟言當初那樣關照他。
有一次嘉映得了流感,躺在學校宿舍的床上高燒不退。
鄧啟言就一直守在他身邊。
他燒得渾身酸痛,鄧啟言夜裡把他叫醒兩次,給他喂藥,讓他喝水,把他摟在懷裡。他說他身上全是汗,又咳嗽,怕傳染,鄧啟言說沒事,自己身體底子好,不怕他傳染。
當時在宿舍不敢開燈,也不敢吵醒其他人。他們靜靜地躺在一起,溫和的黑暗包著他們,鄧啟言用手背試他的額頭,替他擋住窗戶縫漏進來的風。
深夜漆黑寒冷,沒有暖氣的宿舍能凍掉鼻子,可是嘉映的心從來沒有那麽暖過。
愛情的本質究竟是什麽,肖嘉映其實不懂,但至少在那個晚上,他覺得是鄧啟言的手。
可惜鄧啟言的心不像他的手那麽溫柔。
沒多久宿舍另外兩個人看出了他們倆之間的苗頭,風言風語傳得全校都是。肖嘉映被當成瘟疫,有男生誇張到碰到他的作業就說要消毒,還有無聊的人在黑板上寫他倆的名字,再在中間陰陽怪氣地畫上一個愛心,等老師來了,看到了,全班就哄堂大笑。
事情鬧大以後,他們被班主任叫進辦公室,家長也來得很齊。
當著大人的面肖嘉映一個字也沒有說。他臉漲得通紅,掌心都被自己摳流血了,但還是一個字都沒說。
但鄧啟言說了。
鄧啟言說:“不太清楚,我跟嘉映就是普通同學。嘉映確實一直在替我記筆記,打飯。我說過不用,但他堅持那麽做。他說他願意。同學都這麽說了我也不好拒絕。知道了,裴老師,以後不會了。我能回去上課了嗎?”
現在想到這些他不覺得難過,就是沒什麽食欲。
熊問:“你不吃了?”
“先放這裡吧,等我洗完澡再出來吃。”
肖嘉映進了衛生間。
眼下的天氣,脫光以後還是挺冷的。家裡的熱水器一直就不太好用,修了兩三次,最近花灑又壞了。
要抓緊時間讓自己死掉啊,嘉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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