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嘉映輕聲打破:“是不是怕我不要你?”
也許這種問法過於直接,但他覺得跟熊沒必要繞彎子。
“這你不用擔心。不管我以後是什麽生活狀態,肯定不會丟下你的,除非你自己想走。在你沒有找到家人以前,我這兒永遠是你的退路。”
他說得很陳懇,熊聽完沉默了一陣,摸了下耳朵:“知道了。”
明明應該很開心的,聽到這種說法。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它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額頭沉甸甸的,牽過肖嘉映的那隻手汗涔涔的。
想起兔子說過的那些話,人類絕對不可能跟一隻兔子、一隻熊在一起,它心裡就不舒服。
可是它得承認兔子說得對,要不肖嘉映也不會在牽手時表示抗拒。
這世上要是真有神仙,你們在幹什麽,怎麽還不把我變回人?再不變回去肖嘉映就是別人的了。
那天起熊出去得更加頻繁。
之前在裁縫店的經歷,它沒說肖嘉映也就沒細問。但最近它跟兔子找出生地的事,倒是原原本本告訴他了。
據它說,工廠在市郊一座荒廢的磚窯附近,已經停工兩三年,裡面沒人把守。它跟兔子跑進去,發現有生鏽的流水線、員工宿舍什麽的,但沒找到更多有用的線索。不過結合批號的查詢結果,基本可以確定熊是在五年前被生產出來的。
難怪這麽……複古。
周五上完班,肖嘉映留下完善答辯材料,余妙主動提出幫他把關。
說真的,這幾年肖嘉映沒有交到什麽朋友。以前他精神狀態不好的時候沒覺得,現在慢慢好起來,才越來越能感受到周圍的善意。
做完答辯模擬,他跟余妙一起下樓,余妙打聽:“你跟Andrew進展如何?”
“偶爾一起吃頓飯,看場電影,平時大家都忙所以見面機會也不多。”
“還沒確定關系?”
“我是抱著結交朋友的心態,所以——”
“拜托!”余妙大為吃驚,“都是成年人了,怎麽處理起感情問題這麽扭捏?能成就是能成,不能成趁早算了,免得浪費時間。”
但肖嘉映性格就是這麽慢熱。這幾年他的內心隻接納過一個外來者,就是熊。
分別前余妙還給他敲邊鼓:“那可是要腹肌有腹肌、要money有money的績優股,抓緊,抓緊啊!”弄得肖嘉映哭笑不得。
獨自回家路上,他腦補跟Andrew在一起的畫面,總覺得有點別扭。算了,還是逐漸冷處理吧,希望余妙以後也別再問了。
回到家,熊不在。
準確來說它是回來又出去了,肖嘉映沒回,它估計他是在外面約會。
所以它也就在外面晃。
晃到陌生路口,天已經黑了,有人在路邊燒紙。
據說今天是什麽鬼節,兔子說的。
它找到一個角落蹲下來,踩住一根樹枝,心不在焉地玩了一會兒。
十字路口陣陣涼風吹,大樹的樹葉相互摩挲著。
它低落地望著地面。
不一會,旁邊多了道影子。
“還不回去?”
冷淡中帶著透徹清明的嗓音。
“你是什麽人。”熊轉了個向,面向小區柵欄,“憑什麽管我。”
“他在等你。”
“那又關我什麽事。”
對方的反應很漠然:“你在乎他。”
“什麽?”
“你在乎肖嘉映。”
“我——”
“你真懦弱,真不像我。”
熊甩掉樹枝站起來:“我本來就不是你!”
“隨你怎麽說。但是我告訴你,在乎一個人至少應該希望他過得好,而不是詛咒他跟你一樣,永遠是個沒人愛的可憐蟲。”
“誰說我詛咒他了?!”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
被冷血地戳穿,熊手腳發僵,大聲吼道:“我沒有。”
“那就去告訴他,他可以隨心所欲追求他想要的生活,不用考慮你的感受。必要的時候你甚至可以離開他。”
“我……我……”
“你做不到?”
熊聲音弱下去:“我不想流浪,我不想一個人,那種生活我過夠了。”
“所以你就要一直當個懦夫?”
“不!”
當然不是。
熊下巴動了動,難受極了。
對方的語氣還是那樣,那麽淡漠:“聽著,他為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流浪又怎麽樣?對我們來說沒什麽大不了的,遲早都會習慣。”
“可我……”熊一咬牙,“我喜歡他。”
“你可以喜歡他,但你不能假裝不知道,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它沉寂下去。
它的頭被誰揉了一把:“謝謝你幫我還他的人情,時間一到我會帶你走。”
剛才有句話似曾相識,但熊想不起在哪裡聽過了。它在頭疼中醒來,發現自己只是在街角睡著了,身邊空無一人。
跟我說話的那個人,他是誰?
為什麽他什麽都知道,並且說“我們”。
頹廢地回去,肖嘉映已經在家了,在加班練稿。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出去看,發現熊搞得髒兮兮的。
“你去哪了,怎麽搞得這麽髒。”
熊垂喪地搖了下頭,仿佛不想多說,獨自一隻熊走進衛生間。再出來它身上的灰屑已經基本沒有了,應該是自己拿衛生紙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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