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被窩卻一輕。
有個毛茸茸的東西落在他胸前,越離越近,越逼越緊。
“肖嘉映你他媽心是肉長的嗎。”
“?”
“老子對你這麽好,你拿我當外人?”
“……”也不用這麽惡狠狠吧。
“我問你,要是一直找不到我家你打算怎麽辦,隨便找個垃圾桶把我扔了?”
熊就是小孩子脾氣,老是做這種假設,顯得不太成熟。
對此肖嘉映有點招架不住。不上不下的年紀,不溫不火的性格,向來沒有誰特別緊張在意他。更多的時候,他在人際關系中可有可無,存在或者不存在都無傷大雅。
所以他也不太習慣把話說得特別直白。總覺得交淺言深是件很傻的事,況且你也不確定對方究竟怎麽想的。你把人家放在很重要的位置,萬一人家不這麽想呢?何必令彼此尷尬。
他抬手揉了下熊的左邊耳朵:“扔掉不至於。留著解悶也不錯,反正你不佔地方也不用吃飯。”
他自認為這個玩笑無傷大雅,熊卻驀地沉默了。
把耳朵從他手心裡抖出來,熊原地木了一會兒,然後用力滾到旁邊,把自己埋進被窩裡,倔了巴唧的一團。
“晚安?”
熊聽完不言不語。
看來又鬧情緒了,不成熟的小男生真難辦。
肖嘉映:“你在不高興嗎,因為我說你是客人。”
熊冷笑。
“那你希望我說你是什麽呢。”他慢條斯理地問,“朋友?我對你缺乏基本的了解,連你真名都不知道。家人?好像也沒到那種地步。”
他們兩個更像是在偶然的時機相遇,不確定這個交集是長還是短。
況且熊也不是什麽都跟他說,這一點肖嘉映能感覺到。
熊有秘密。
“總不能讓我說你是我男朋友吧。”
這麽說只是為了緩解氣氛,沒想到熊反應出乎意料的大:“男朋友?別逗了,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喜歡男的?”
“開個玩笑而已。”
肖嘉映尷尬地笑了下,也沒再管它,轉身睡自己的覺,“男的女的、胖的瘦的都行吧,只要你喜歡就好,晚安。”
熊猛地把被子掀下來抓緊。
“晚你媽個頭!”
*
年前的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工夫就要放假。
在論壇發的帖石沉大海,夢裡的那點線索也無濟於事——畢竟醫院多如牛毛,生病的男生沒有十萬也有八萬。
他倒是查過亞男這個名字,光臨江就有好幾千人。
查不到她,也就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無論如何,希望她是真的已經得到解脫,或者她根本就不存在,夢只是夢。
自從那晚聊完以後,肖嘉映跟熊之間氣氛有點不對,說是吵架也沒有,說是冷戰也沒有,但總歸是跟以前不太一樣。
天氣越來越冷,嘉映問要不要給它穿厚衣服,熊冷淡地回了句:“冷不冷我自己知道,不用你假好心。”
見它在家裡呆著悶,嘉映問要不要帶它出門,熊又來一句:“用不著,我自己長腿了。”
哎。
晚上他睡在裡面,它就默不做聲地睡在客廳。幾天下來,最後還是肖嘉映先扛不住,開口跟它道歉。
“是我說錯話了,你不是客人。”
但熊並不買帳。
頂著風雪出去上班,來回兩天肖嘉映就凍病了,睡前總是咳個不停。醫生開的藥他吃得不很認真,因為本來就是打算死的,治不治都一樣,要是真的病死了反倒不用跟父母交待。
但熊哪懂這些啊,熊就是看他病病歪歪的樣子很不爽。
周四那天肖嘉映出門又沒帶傘,因為家裡唯一一把傘壞了。熊掃了他一眼,把電視聲音開得震耳欲聾!
正好在放天氣預報——雨夾雪。
“沒關系,反正從小區走到地鐵站也沒幾步路,跑一跑就到了。”
“隨便你,是死是活關我什麽事。”
剛換好鞋的肖嘉映聞言頓了下,咳嗽幾聲出了門。
晚上出地鐵站,外面還真的在下雨,雖然不算很大。天都黑了,他在站口躊躇片刻,終於還是把包頂在頭上往外跑去。
結果剛跑十幾米就聽到路邊有人喊他的名字,嗓音冷得要死。
“肖嘉映!”
他停下腳步,回頭往草叢中看。
一個黑黑的身影藏在裡面。
走近,發現竟然是熊,肖嘉映很意外。
“拿走。”
扔下這麽兩個字它就向後一退,縮到淋不著雨的天橋底下了。望著被留在原地的折疊傘,肖嘉映愣了好幾秒,然後才彎腰拾起。
濕漉漉的傘布已經結起冰茬。
嘉映走到熊的面前。
他不確定熊是怎麽辦到的,怎麽跑到這裡來,又是怎麽千難萬難把傘帶到這裡來的。
“你……”
“你先走吧,我要在外面轉轉。”熊語氣硬邦邦。
“可是外面很冷吧。”
“涼快!”
“何必呢。”嘉映說。
“老子樂意。”
他知道它的脾氣,哪怕強行把它拎起來也會被掙脫掉,所以想想還是走了。
回到家一開門,又被玄關三把傘嚇了一跳。
這都哪來的……
把它們一一拿起來,上面還有沒乾透的水,肖嘉映心裡直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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