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強小孩的脾氣又上來了吧,肖嘉映心想,因為忽略了他,所以他想跟小劉她們玩,或者繼續折騰白主任的假發。
【一個人回去能行嗎,用不用我跑一趟。】
過了三四分鍾吧,談默發來誅心的話:【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精神有問題。】
再說下去就要翻臉了。
沒辦法,肖嘉映隻好在手機上給他定了票,然後給他轉了點錢。
自此談默就沉寂。
回去路上他沒有隻字片語,到醫院了也沒給肖嘉映報平安,連他順利抵達的消息都是小劉告訴肖嘉映的。
想不出別的理由,肖嘉映只能把原因歸咎為小孩階段性的情緒起伏,說不定過兩天就好了。
結果兩天后小劉偷偷給他打電話通風報信:“談默這小子不知道發什麽神經,回來就開始拒絕吃藥和治療,連白主任的話都不肯聽了。你們出去玩得不開心嗎?我看他整天坐在窗邊悶悶不樂的,也不說為什麽。”
“你把電話給他。”
小劉進去交涉了一番,隔一會兒無奈地小聲:“哎呀,他不接,不會得抑鬱症了吧,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肖先生你有空就過來一趟,我們都拿他沒辦法了。”
周六肖嘉映帶了幾件專門給他買的衣服,路上看到草莓新鮮,又買了兩盒裝好的拎著。
【吃午飯了嗎?我在地鐵裡,一小時後到。】
【給你帶了好吃的。】
沒有回應。
去醫院的路還是那麽遠,坐車坐得人犯困。可一路上手機都很安靜,談默連個泡都沒冒。
下車陽光晃眼,肖嘉映調整好心態。
無論如何不能跟他生氣。
結果到了住院部的樓下,抬頭就看到窗邊有個熟悉的人影。談默坐在那裡,兩條腿懸在窗外。
肖嘉映呼吸都暫停了:“談默!你在幹什麽?快下去!”
窗口的談默好像在發呆。聽到喊聲,他視線往下,看清是誰以後,手一撐翻回房間,全程連一個多余的表情都沒有。
三步並作兩步,肖嘉映焦急地跑上樓。
午後,陽光耀眼,面積不大的病房被照得通亮。談默坐在床邊背對著門口,頭微微垂著,像犯了錯誤的小朋友,讓人無端心軟。
“你又犯什麽病?窗口也是能隨便坐的?萬一掉下去——”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因為看到談默的下巴動了一下,但沒有把身體轉過來。
準確地說,談默掃了他一眼,但沒搭理。
肖嘉映氣得把帶的東西全扔床上,草莓盒子直直擦過談默耳際。但他躲都沒躲,只是眉心皺了皺:“你怎麽來了。”
“是啊,我還來幹什麽,就該再也不管你!”
“嗯。”
“你——”
肖嘉映差點被噎死。
“你給我轉過來!”
談默和他保持一段距離,眼神冷淡而欠揍,眼皮上掀看了他一眼。
“轉過來了,然後呢。”
“……”
哪來的沒心沒肺大爛熊,當初就不該把他從垃圾桶裡撿出來。
沒力氣跟他爭辯,肖嘉映回頭叫人,小劉忙忙叨叨地跑過來,“怎麽了怎麽了。”
“他剛才要跳樓。”
小劉嘴成O字型:“誰?!”
“談默。”
談默眼撇開:“我沒有。”
“那你坐在窗戶旁邊幹什麽,看風景?”肖嘉映沒好氣地問。
“我在想事。”
“你能有什麽事可想。”
無非就是思考自己是人還是熊。
“不要吵架嘛,”和事佬小劉兩頭不得罪,“要談就好好談談吧,有什麽事說開就好啦。”
談默垂眸:“你先走吧,這幾天別來看我。”
一路趕過來,肖嘉映連午飯都沒顧上吃,現在還遭到這種冷待。
再開口他嗓子都啞了。
“你以為你是誰,想讓我來就來,想讓我走就走?以後要是不想讓我來看你就提前說,我也有很多事要想,有很多事要做,我的世界不是圍著你轉的。”
閱歷跟性格不允許肖嘉映計較,但是面對這樣的談默,他就是一直在計較。以前他計較談默失聯,計較談默過年不回家,現在又計較談默態度忽冷忽熱,和不把自己的安全當回事。
平時的溫和穩重都是假象,在談默面前他就是很容易原形畢露,變得斤斤計較,錙銖必較,一點細枝末節的情緒變化都會敏感地察覺。
“怎麽不說話了?”他蹙眉盯著談默,雙唇抿緊又松開,“剛才不是還有很多意見嗎,這會兒又啞巴了?”
談默背過身,重新回到看不見他的坐姿。
一副拒絕交流的態度。
“好,那你就當一輩子啞巴吧。”
肖嘉映在原地又站了半分鍾,然後走過去把衣服和水果從地上撿起來,忍著難受的喉嚨,全程一眼都沒看談默。
肯定又是那種很無所謂,或者冷淡的,不顯山不露水的表情,不用看也知道。他做了個深呼吸,把東西放到櫃子上,不想再自取其辱。
沒想到還沒摁下門把手,談默忽然叫住他,低聲說:“肖嘉映,兔子死了。”
空氣一秒停滯。
肖嘉映震驚地回過頭。
“什麽時候的事,你怎麽知道的?”
談默垂眸,彎著背脊:“早就死了。從頭到尾,她根本就不存在,是我自己想象出來的,對不對?肖嘉映,我精神有問題,兔子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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