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昊在他床邊做了許久,忽然說道:「你在堡裡住這麽久了,出入不便,想必有很多地方沒去看過。我帶你出去散散心罷!」
羅夜暝輕咦了一聲,古怪地看他:「我怎麽出去?」
聞人昊扶他坐起,將一件貂裘披在他身上,將他抱了起來。
羅夜暝隻覺得十分古怪扭捏,他就是想破了頭也沒想過有一天被人像抱女人似的橫抱在懷,才一掙扎,就被聞人昊抱得更緊,幾乎動也不能動。
聞人昊抱著他去了附近的藥園、丹房,和他自己的住處,又帶著他到了一處三層高的木樓。
登上高處,兩人並肩坐在一張竹榻上,聞人昊把附近的別院一一指給他看,隻說這裡是藏書閣,那裡是練武廳和議事廳。
這麽大的地方來來去去也沒見到幾個人,還有議事廳?羅夜暝不由有些奇怪:「怎麽這裡好像只有你一個人住,你的家人呢?」
聞人昊的面色瞬間陰沉下來:「我沒家人。」
「對不起。」羅夜暝忽然想到陸修曾經說過他七歲時就父母雙亡,心下不由得慚愧。他自己家庭和睦,便以為天下所有人都像自己一般,其實並非如此。
他歉然地看他一眼,卻見他沒瞧著自己,也並不像是對他生氣,只是平靜地將目光移到別處。
他慢慢伸出手,放在他手臂上,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聞人昊回轉過頭來,朝著他淡淡一笑:「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既然你想知道,我也不會避而不言。」
別人的隱私最好不要聽,羅夜暝十分尷尬,他很想對聞人昊說「不想說就罷了」,可是他現在如此感傷,這種絕情的話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口。隻好道:「你說吧,我一定認真聽。」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了。」聞人昊陷入回憶之中,目光注視前方,羅夜暝隨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暮色蒼茫,卻似遮不住這巨大的城池,那極目所在之處,仍然能看得到城堡用來巡視的木塔,矗立在夜色之中。
十三年……陸修說他當時隻得七歲,那他和自己差不多大,只是命運坎坷,所以變得心思深沉,難以揣度。
羅夜暝忍不住轉過頭凝視聞人昊,卻見他俊容沉靜如水,神色間像是沉浸到往日的回憶裡,甚至有一絲難以覺察的痛苦神色。
聞人昊也在後悔自己泄露了過多情緒,正要掩飾過去時,卻見他溫柔地看著自己,如同在憐惜他一般,當下一陣惱怒,淡淡道:「說起來也沒甚麽,就是我娘恨我爹負心,將我爹殺了,做了這裡的主人,還將不服她的弟子都換個乾淨。所以這裡才會人煙稀少。」
羅夜暝聽到如此慘變,不由心裡一震,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聞人昊仍舊是微笑的表情,但那笑容有些詭異:「這件事驚動了叔伯他們,他們要我娘以死謝罪。可是她當時武功已是極高,別人傷她不得,反而被她殺得七零八傷。她當時也受了重傷,不能活了,臨死之前抱著我說,『那些人不是給你爹爹報仇,而是指著堡主的位子來的,死了也好。「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反正獨尊堡原本就不需要太多人。』」
「什麽?這裡是獨尊堡?」羅夜暝大吃一驚。獨尊堡乃是天下三大邪派之一,堡裡的人十分神秘,平時深居簡出,極少出現在江湖上,卻沒想到,這片廣袤的田莊,竟是獨尊堡!
聞人昊有些好笑地看他:「那你以為是哪裡?」
「可是可是,你不是對致青說,你家是前朝皇族麽?」
聞人昊微微一笑:「我們家的確是前朝的皇族,當年國破家亡,宗室的人有不少乘船出海,將當年搜羅的許多武功秘笈保存下來,所以才能在幾十年間將獨尊堡建了起來,可是武功一道,並不是有了秘笈加上勤學苦練就能練出來的,還需要天賦和根骨,所以即使藏書閣向堡中有身分的人開放,能練到極頂的,也只有一、兩個人而已。」
羅夜暝想到自己的叔公也是練青竹功走火入魔而死,不由歎了一口氣:「你說得對。」
兩個人在木樓上坐了許久,都是一句話不說。
* * *
坐了一個多時辰,聞人昊抱他回房,看他神情像是呆了,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
羅夜暝想說被摸了頭會長不高,但看到聞人昊神情鬱鬱,便忍著沒說出來。反正他現在也不矮,摸就摸吧。
「晚上想吃什麽就說,不要不吃飯。」聞人昊皺著眉頭,想必是想到了自己堡裡還有一大堆等著醫治的人。
「這是給病人的待遇嗎?」羅夜暝眼睛都亮了起來。一直以來給他吃的飯菜多是人參、鹿茸做的藥膳,就連青菜都是韭菜,一次、兩次還好,吃多了簡直感到下腹被套弄的地方隱隱作痛。
聞人昊眉頭皺得更深,沉聲道:「他們竟敢虐待你?好大的膽子!」
「不是的,只是想吃清淡點,雪菜肉絲就好了。麻煩你了!」不管聞人昊是因為什麽原因關心他,他都很是感動,眼睛也亮了起來,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聞人昊修長的手掌。
感覺掌心傳來溫熱,他不由心下一陣驚慌,竟是莫名地跳快了半拍。
多半是最近吃得少,竟然頭昏眼花了,希望不要過幾天變得會暈倒。
聞人昊隨口便讓人到廚房去弄些清淡的食物,一時卻還沒離開:「你……」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