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陸大哥便好。」看出他的不自然,陸修說道,「最近身體怎樣?」
「還好。」
「還好麽?」陸修撇了撇唇,似乎有些不以為然,「你脈象虛弱,唇無血色,顯然是心中有事,愁思難解,再這樣下去,只怕會落下隱疾。你到底有什麽心事?」
「沒什麽。」羅夜暝怕他看出自己臉上的表情,避開了他的目光。都說大夫可怕,沒想到陸修年紀輕輕,竟然憑著診脈就能發現這麽多蛛絲馬跡。
「你不說我也知道,堡主將你鎖在這裡,禁止你出入,所以你鬱結於心,難以排遣,是不是?」
羅夜暝愣了一下,連忙點頭:「是的。」
「其實……堡裡已不需要你那一味藥引了,不過堡主仍然不想放你離開。」
「他對我解釋過了,說是要確認毒性不反覆。」
「若是反覆的話,再請羅兄弟來堡裡做客,羅兄弟也是願意的罷?如今困你在這裡,卻又不將你放走,讓你病情加重,實是有些不對了。」陸修頓了一頓,「我今天來就是想帶羅兄弟離開獨尊堡。」
「就這麽離開好像不太好吧?」羅夜暝頗為躊躇,「聽說聞人堡主有事出門,過幾天他回來,毒性不反覆了,我也可以和他道個別。」
陸修歎了一口氣,隻得說了實話:「堡主做事很是謹慎,我也只能偷偷將你放走,讓你回去見一見爹娘,若是堡主知道,怕是會將你追回來。如今趁著他不在,羅兄弟倒是可以回家一趟。」
聽到聞人昊不想他離開,他不由有些竊喜在心,人也不知身在何處,隻覺得暖洋洋的很是快活。只是陸修如此好意,三番兩次拒絕自然不妥,而且還會被人發現他的心思,隻好道:「那陸大哥等我一等,我準備一下就走。」
其實這次分別,或許是再也不能見了。
這麽一想,羅夜暝變得更是沒了精神。
他在房中轉了一轉,委實沒什麽可收拾的,瞧見聞人昊送給他賞玩的珠寶當中有一柄匕首。這匕首的刀柄是由純金打製,上嵌寶石,看起來甚為花俏,鋒利卻只能算是一般,他便將匕首貼身藏著,用來防身。玉簫和琴不好藏,於是便不拿了。
若是他真的在乎的話,便會來問自己要回來吧。
* * *
陸修早就準備好了鑰匙,解開他腳踝的鐐銬,又讓他穿上堡裡弟子的衣裳,戴上紗帽。堡裡的弟子經過花田時,都會戴上紗帽遮住花粉,卻是料不到會給人造成可趁之機。
陸修帶著他走小路,一路上也沒遇到行人,想必是陸修早就打探好了路徑。
羅夜暝道了謝,想著此去一別,聞人昊不知會不會來尋找自己,心下忐忑不安。自己故意拿他東西,想要他尋來,若是他著惱自己偷盜他的東西,又對這小物看不上眼,又該如何?
聽陸修說,聞人昊這一次出門要兩、三個月才回來,這麽說的話,聞人昊的確是想把他丟在獨尊堡兩、三個月不理不睬。
也許是他太忙,忙忘了吧,如果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他應該會對自己說一聲的。
回去看一看爹娘也好,免得他們擔心。到時如果聞人昊需要自己的話,自然會尋來,如果不需要,自己沿路回去獨尊堡偷偷見他一面,也沒甚麽難的。
陸修說化功散的解藥只有堡主知道,所以沒能給他,他也並不介意,沒了化功散的解藥,以後要見聞人昊,反而有了一個理由,也免得自己還要絞盡腦汁地想。
他出了獨尊堡,順著陸修指明的方向朝前走。也不知有沒有走錯了方向,周圍越來越偏僻,完全看不到人影,幾乎是荒蕪人跡。
他原來就病體未愈,又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如今要到了晚上,而一路上不是灌木就是草叢,或是稀疏的山林。
此時濃雲密布,很快就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漸漸地,雨越打越大,仿佛瓢潑。
他身上已然力竭,再也走不動一步,只能軟倒在地上,任憑暴雨如注,傾瀉一般澆在身上。
身上被淋得濕透,他不由暗歎倒楣,但此時下雨也不是毫無好處。這一場大雨衝去了他一路走來的痕跡,若是再有人來尋,便極難尋到。不由心裡安定了幾分。
此時荒野之中,只能聽到雨滴垂落,不由又有些孤寂之感。
以前的這個時候,聞人昊正將他抱在膝上吃飯,對他珍愛無比。他還記得那時的燭火,將整個客廳照得異常溫暖,而聞人昊當時的目光,令他不敢直視。
一旦習慣兩個人的日子以後,再過一個人的生活,這寂寞竟會變得如此可怕。
幸運的是,這一夜並沒有野獸出來覓食,否則他辛辛苦苦從獨尊堡跑出來,卻是做了野獸的宵夜,只怕是要笑破了聞人昊的肚皮。
或許他也會有一點擔憂的吧?
身上雖然不能動,但心裡卻是甜絲絲的。
半睡半醒時,隻覺得雨絲仿佛輕吻著身體,卻是比不上聞人昊那般溫柔。
當神智完全清醒時,發現自己身上發了高熱,已是病了。身上仍然疼痛不止,比昨夜到底是恢復了一些,還能勉強走動。
他用匕首砍了小半個時辰,才將一根樹枝折下,慢慢拄著走。
他腹中饑餓,然而此時身上除了一把匕首外,連果腹的東西都沒有,也不知走了多久,才找到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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