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俞：……

　　還真有病？

　　他驚訝的看向曲長凌，後者抿了抿唇，也繼續解釋了起來。

　　二師兄名叫呂輕舟，是陳遠鶴入門不久，和曲長凌一起出門遊歷的時候，撿回來的一個怪物。

　　他們看到他的時候，他渾身浴血奄奄一息，就躺在樹林裡的草地上，努力的掙扎著不願去死。

　　而在他不遠處，一棟與世隔絕的宅院裡面，橫七豎八的排布著一百多具冰冷的屍體，血流成河。

　　“所以那個宅院裡的所有屍體，都是二師兄一手造成的？”沈子俞有些驚疑不定的問道。

　　曲長凌搖了搖頭，他說：“後來問過他，他說不是他做的，他一直都這麽說。那時候他就是個孩子，十幾歲的模樣，乾瘦乾瘦，說是他做的，其實我也不信。”

　　曲長凌本人其實沒多少善心，別人死活跟他毫無關系。可架不住陳遠鶴是個溫柔又善良的好人，見到呂輕舟那個樣子，他就不忍心放著不管。抓著曲長凌央求了好久，最後把這個小怪物帶回了師門。

　　小怪物不會說話，聲帶沒有問題，可卻沒辦法吐出人類的語言。就好像他過去的生命中從來沒有人教過他說話，就算著急了生氣了，也只能發出“啊、啊”的呼喚。

　　曲長凌對他耐心不足，陳遠鶴這個大師兄就充當了半個師尊的角色。他一點點教小怪物識字發音，順便給他做些補身子的食物，一來二去，小怪物身體壯實起來了，也總算是會說人話了。

　　營養跟上後，他沒過多久，身高就超過了陳遠鶴，身材倒是不怎麽魁梧，恰到好處，又有些翩翩公子的感覺。

　　當時師門裡很多女修都對呂輕舟情愫暗生，只不過呂輕舟誰也不看，每天就跟在陳遠鶴後面，像他當初剛入師門的時候那樣，足足就是個跟屁蟲。

　　沈子俞聽曲長凌給他說著這些往事，忍不住皺了眉毛：“師尊，若是這樣……那二師兄也不該被稱作是怪物吧？”

　　“是啊，若只是如此，當然不會。”曲長凌歎息：“變故發生在門派慶典的那天，所有人歡聚一堂。當時不只是他，師門中的大多數人都喝多了。陳遠鶴送他回屋，可走到一半，他差點殺了遠鶴。”

　　那是呂輕舟第一次出手。

　　多虧了曲長凌趕到及時，一道靈力劈暈了呂輕舟，陳遠鶴才堪堪留住了性命。

　　而也是這時候，他們才知道當初呂輕舟在那個與世隔絕的宅院裡，經歷了一段怎麽樣的人生。

　　那裡住著一個落寞的貴族世家，他們不知道從哪兒聽的法子，說召喚鬼神降世，可以給他們家族換來新的希望。

　　鬼神降世需要媒介，說白了就是一個活人的軀殼。他們挑選了一個生辰八字完全符合的嬰兒，把他從父母手中奪走，然後當做容器，在那個宅院裡養了十幾年的時間。

　　請神儀式比想象中的還要成功。

　　鬼神確實是進入了呂輕舟的體內，然後借用他的雙手，殺光了那群召喚他出來的人類。

　　請神儀式也確實是失敗了。

　　因為原本計劃裡應該被抹消的呂輕舟的靈魂還在，並且用他超強的求生欲，硬生生壓了鬼神剛剛降臨的靈魂，讓主導權回到了他自己的手上。

　　接下來的這十幾年裡，呂輕舟表面上快快樂樂，每天跟在陳遠鶴身後搖尾巴。

　　實際上沒有人知道，他時時刻刻都在跟自己體內的另一個靈魂對抗。

　　他比誰都清楚，只要一步走錯，他的靈魂就會被抹殺，呂輕舟這個人，也就徹底不存在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控制的很好。

　　可是從那一次失控過後，呂輕舟就覺著自己沒辦法控制。雖然平日裡還是那副嬉笑的樣子，可他不會再跟去陳遠鶴身邊，也基本不在師門裡待了。

　　“從那時候開始，每一次師門有什麽出遠門的任務，或者是一年半載回不來的事情，他就會主動請纓，說出去看看。轉眼都過去了百年，他再也沒有犯過這種毛病，我以為他已經好了。”

　　曲長凌說到這裡，閉了閉眼睛。

　　這是原本只有他們三個人知道的秘密，他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也不想對別人說。

　　沈子俞聽完了這些，有些糾結的扯了扯曲長凌的衣袖：“師尊，沒辦法幫幫他嗎？”

　　“怎麽幫？魔神的靈魂早就和他的身體融合，拆出來，他也得死。”曲長凌說：“他其實曾經來找過我，跟我說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就讓我殺了他。他可以帶著那怪物一起去死，可他不想再傷他大師兄了。”

　　沈子俞瞪大眼睛：“所以師尊……您安排那些長老去尋二師兄。是真的打算……”

　　“沒錯。”曲長凌點頭，乾脆利落道：“當初我就答應過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現在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了，那作為他師尊，我也只能遵從他的選擇，完成他的心願。等找到了他，念在師徒一場，我倒是能讓他死的痛快一些。”

　　曲長凌說完，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薄情慣了，可卻不代表他是無情。

　　幾百年的師徒關系，彼此早就成了親人。他說他會動手，他也絕對會動手。可斷骨連筋，誰都會疼。

　　沈子俞被這個故事弄得心裡悶悶的難受，又回頭看了看仍然閉著眼睛的陳遠鶴。想了想，他說：“師尊，我們找到二師兄的時候，您能確定，他還活著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