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先生道:他這一箭差點要了我的命,你就不必勸了。
韋鵬笑道:您還是皇子時,將軍不過是百夫長,年輕人被陷亂軍之中,最後跟您共騎著一匹馬回來的。這種情誼,在如今這時候,還是能用一用。
聶先生:你腦子裡想的就是今天將甲某某用一用,明天將乙某某再用一用,也不曾想過這甲乙丙丁是否真的能用。
韋鵬見好就收,不再繼續勸他。人流如潮水,將士剛剛離開,看熱鬧的人便又擁在後面,與一些逆行的交織在一起,便顯得更加混亂。
聶先生被撞了一下,撞他的人一個趔趄,起身又跑,渾然不顧自己身上掉落的東西。聶先生本想離開,看了一眼掉落在地的那木牌,卻又有些眼熟。
他撿起後,有幾人便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跑什麽!其中一人怒喝道,你家人早已經收了錢,如今管了你三天吃喝,你倒是要跑了?!
聶先生一愣。面前這人他竟然是認識的,自己在位時,這人在殿前聽差,做些雜役。
他剛才撿起來的那牌子,果然就是宮內人的腰牌。這幾年沒見,新帝登記後又改了改樣式,但大體形式還在。
那差役又道,今日進宮,你如果再惹亂子,你爺爺我便要使一些手段了。
這話顯然是對著剛才跑掉的那人準備的。然而這人殿前聽差,多次跟自己見面,又怎麽會認錯人?
聶先生心思一動,立刻伸手擋在面前,擺出畏懼挨打的姿態,低聲道,全聽您吩咐。
另一邊,韋鵬則剛剛抓住面前的人。
韋鵬:你跑什麽?他氣喘籲籲,也有些惱火,怒道,這可是京城裡面,您這是犯了什麽毛病?!
他身前這位聶先生則發起抖來。
韋鵬一怔:……這又是怎麽了。
他最近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如今覺得,必須得找個郎中看看。嫡子始終跟在身邊,等回到客棧,幾人到了房間,韋鵬給聶先生倒了茶,嫡子則直接抽出了刀。
嫡子:你是誰?
韋鵬大吃一驚:幹什麽?放下!
嫡子置若罔聞,對面前的人低聲道:你如果叫出來,我就拔出來再刺一次。
語畢將短刀刺入對方大腿。
韋鵬這次直接跳了起來。對方畏懼之下,竟真的沒有叫喊,任由腿上的傷處流血,顫抖道,放過我……
韋鵬已經意識到了問題。他問道,你這張臉是怎麽回事?
對方顫聲道:有人出了一百兩銀子買了我,給我服了藥,說變成這樣就好……
韋鵬:你剛才為什麽跑?
對方汗出如漿,一半是畏懼,一半是劇痛。他說道,我聽聞之前服了這種藥進宮的人很快就死了……我雖然收了錢,但還不想把命搭上,就趁著將士進城的時候跑了……他們,他們追了我一路……
韋鵬心底一涼。
聶先生則正在面對著熟悉但意想不到的人。
他身處的地方也是熟悉的。這是他的養心殿,殿內的東西和他在位時完全一樣,玄鳥宮燈,匾額高懸,只是另有人穿著龍袍站在龍椅前罷了。
璟帝看著面前的內侍和被縛的兩人,道:這次是兩個嗎?
內侍道:是的,宰相特意吩咐過,這次要選得好一些。
聶先生身邊就站著另一個人,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也是隻將手捆在了背後。他正因為面見天子而有些戰栗。
而當看見璟帝拿了弓箭出來,戰栗就變成了驚懼。
聶璟張弓後他拔腿就跑,然後被箭矢追上,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然後第二箭就射穿了他的脖頸。血液噴灑而出,很快就有宮人將這身體拖走,擦乾地上的血跡。
宰相孫駿騰撫掌道,陛下的箭法越來越出色了。
璟帝臉上顯現出了厭倦。他說道,卿倒也不必特意將他們易容成皇兄的臉,如果真有一日需要兵戈相向,朕怎會手下留情。
宰相道:陛下何出此言?您的皇兄便是先帝,四年前已經死於宮中了。近日聽聞的,是有冒充先帝的人在民間活躍,試圖擾亂朝政啊。
璟帝擺了擺手,不願再聽下去。這已經是他半月裡來殺的第五個人,每個人都長著這一張臉,最初夜裡還會驚醒,現在倒有些憎惡的平靜。
如果真是皇兄,又怎麽在他箭下涕淚橫流,倉皇地求饒呢。
他有轉向另一個人。平時在看到其他人被殺之後,其余人多半已經崩潰,如今還站著的另一個“皇兄”,倒還是在那站著。
璟帝:他倒是沒有跑。
內侍笑了起來,道,之前雜家為他換的衣服,這位確實是見過“世面”的。
內侍走上來,讓著另一位跪了下去,抽出劍來,挑開他上衣,但又沒有完全挑開,讓衣服掛在那。
璟帝一怔。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對方的臉,眼看著對方因為羞恥和憤怒,或者其他什麽情緒,從雙耳處開始泛紅。
內侍道:沒給他吃什麽。跟往常一樣,為了安全起見,喂了一些松筋軟骨的湯藥,免得傷人罷了。
璟帝覺得有些異樣。他倒是不在意他人吃葷還是吃素,畢竟皇兄在位時作風奢靡,禁苑裡飲酒作樂,也曾邀請過他。那時候伏在皇兄身上笑著喂酒的,有時候是女人,也時候是男人。但面前這位,身體上痕跡不少,卻似乎保留了相當的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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