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帝看著手裡這被慎重對待的紙張。上面有南夏的官印和一些繁複的圖章,下面圖案精美,看得出繪製了香藥犀象等物。
張君:南夏與北國之間,終究要有一個說法。若是談不攏,就要借晟國州郡行路之方便。晟國地大物博,秋稔豐庫,無論官方也好,民間商戶也罷,願意為南夏軍隊糴買糧草的,均可以憑此物入南夏折物。若是覺得四分香藥、三分犀象、三分茶引折中仍有不便,茶鹽香錢銀絹均可隨商人所願算請。南夏地薄,不及晟國豐產,但香藥寶貨名聞四海,天下皆知。
聶先生遙遙看見那張紙,通過對話猜到了是什麽東西,心裡不由得一震,朝向張君看去。這人在自己后宮時便頗有賺錢的才能,偶爾還能給自己提供些建議;如今當了皇帝,這本事倒是大大地施展開了。南夏軍隊長期作戰,糧草供應確實是個問題;相對於南北兩國,晟的糧食產量要高得多,張君這是希望通過和聶璟談判,讓就近的晟國商人直接運輸糧草給南夏軍隊,獲得憑證,再前往在南夏國內兌換多於糧草價值數倍的茶鹽香錢銀絹等物。而無利不早起的商人既然進了南夏,自然順便還會做些其他生意,如此一來,張君相當於是借助國庫的銀錢吸引他國資本,變相地調控南夏國內民間經濟了;而且順便還解決了自己長線作戰,軍隊糧草供應不足的問題。
璟帝看了看這張紙,交給身後的人。他身後正是戶部的賀時,他敏銳地察覺了這裡面豐厚的利潤差,但作為國與國之間的交易,這個利潤還不足以讓晟為他國大開便利之門。
賀時朝著兩位國主施禮,隱晦地提出道:兩倍的饒余(*利潤),怕是還不能令晟國商賈們心動。
張君笑了笑,道:此地風景秀美,多待幾日,也是應該的。
璟帝心神領會,道:那是自然。
當晚,宴席結束,璟帝列了個范圍,吩咐宮人依次傳達,說從明日起與南夏談論沿邊糴買的具體事項,你,你,你,還有你,都去談,爭取最好的結果。
賀時自然在裡面。因為還需要討論軍隊借道,兵部便出了出了幾個機靈的官員,還提出要有個熟悉情況的參與談判。於是聶璟思慮再三,把汝西王放進了范圍之內。
聶先生本人沒有什麽意見。他也不想看見自己打拚多年的國家被別人討了便宜,於是後面的幾日,他始終在場。只不過精力有限,聽他們吵來吵去也很費神,於是擺出了尊貴王爺的架子,每日也就跟著看看情況罷了。
唯一令他意外的,是張君本人對談判進程的熱衷。聽南夏那意思,整個用國庫調控民間資本的手段都是張君自己的想法,他們暫且還沒有高人能跟上陛下的思路。陛下本人不覺得尷尬或者禮數不周,那就由得他去了,聶先生許久未見張君正經八百地和人談論國事,第一日看著還覺得匪夷所思,第二日逐漸習慣,第三日便覺得,自己如果把這人重新牢牢控制了,不直接砍掉腦袋,而是帶回來給晟國賺錢,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再看下去,便有一種恍惚,似乎他自己的太子正以帝王之尊站在自己面前,與他人談論之間進退有度,聰慧果敢,已經成長到足以引領一個國家了。
張君察覺到身後的視線,回過頭,笑道:汝西王若是乏了,先在隔壁休息一會也好。
聶先生也笑了笑,道:璟帝令我在此,我怎能臨陣而走。
非陣也。張君笑道,山間別院清雅得很,四王爺早些年也曾去過南夏皇城,讚賞南夏秀美;不知如今在王爺眼中,究竟何處更勝一籌呢。
聶先生心猛地一跳。張君並未認出他,這是好事;但張君確實也曾說過,四皇子聶延禮本人曾為了營救父親而去過他的皇城。當時發生了什麽,他現在仍沒有頭緒,但如果被張君發現他竟然對當年的事一無所知,則就要出大問題了。
張君又道:當年王爺向朕討要一個信物,朕今日也帶來了。你們這位璟帝好客得很,晚上又要設宴,中午休息之前,朕托人將這信物送至你處,還得勞煩四王爺收好,免得你那皇叔陛下起疑。
說是避免璟帝起疑,實際上已經令周圍人起了疑。聶先生心底不由得尷尬,又憑空生出些怒意,心說在場但凡有一個人參我一本,後續有得有一大堆麻煩。然而張君言之鑿鑿,若是推辭,倒顯得他自己心虛了,於是咬了咬牙,先應了下來。
午時已過,山間別院清靜了些。聶先生囑咐隨從在外,在自己房中等了多時,聽隨從敲了敲門,說南夏小吏求見,想送個東西。聶先生允了,門開之後,看到外面站的確實是個眼生的南國朝臣,手裡端著一個巴掌大的漆盒,恭恭敬敬道,自己是受主君所托。
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聶先生示意隨從將人好生送走,自己拿著那盒子回到桌邊,看了半天沒看出鎖扣在哪,聽門口輕響,料想是隨從折返,便道:你在外等著就好。
門口的人將門掩上,走了過來,笑道:這就要攆我走嗎?
聶先生猛地一震,抬頭一看,張君本人已經走到他身邊;再下一秒,張君手臂一伸將他拽了起來,親吻他的嘴唇,自然而然地就撬開了唇齒。
聶先生手裡的盒子直掉下去。他猛地一推身前的人,結果自己往踉蹌著後退了一步,直接坐在了床邊。
他立刻站了起來:你……你……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