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那是自然。軍營守衛已經領命休息,您這會離開,正是個機會。
聶先生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年輕的帝王竟然真的沒有跟在他身後,只是站在那裡看著自己離開,月色下俊秀而雅致,笑容也是雅致溫和的,如同畫中的人物。
聶先生不願再看下去。既然張君肯讓他走,他自然要走。於是他轉身快步離開。
雨後山路泥濘,他走了不知道多久,似乎是一個時辰,又像是好幾個時辰,隻感覺腿越來越沉重,手臂則越來越刺痛。在雲層再次遮擋月色之前,他終於走到了山腳,茂密的樹影之間,影影綽綽的,確實有個廢棄破損的木屋。
聶先生走了過去,疲倦地推了推門,木門吱呀一聲向裡打開。
張君從屋內站起身來,道,您比我想象得還慢一些。
他見聶先生僵在門口,又道,但也能理解。畢竟我是騎馬過來的。
聶先生轉身就跑,張君立刻上前將他拽住,將竭力掙扎的人拖進屋裡。
嫡子對著手裡的書,打了個哈欠。
韋鵬也很不耐煩。他是當宰相的人,皇帝臨走之前,竟讓他來當一個教書先生。
嫡子:聶先生什麽時候回來?
韋鵬:你把這本書從頭到尾背下來,他就回來了。
嫡子淚眼汪汪地看著韋鵬:您昨天說我背一篇他就回來,今天為什麽變成了一本?
韋鵬:你缺乏管教,聶先生托我管教你,你有什麽意見?
嫡子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討厭你。
韋鵬心想,我也煩得很。但我們兩個一個黃口小兒,一個羸弱文臣,在這戰場邊緣,還是老實一些為妙。
至於那些提槍上馬縱橫殺敵的人,暫時還輪不到他們去操心。
唉。韋鵬內心歎氣。所以我說杜將軍那條線不應該輕易舍棄。怎麽就不聽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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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乍亮,張君俯身親吻聶先生,道,這幾日終究是事務繁忙了些,時間有限,沒法讓您盡興,是兒臣的不是,以後給您補上。
若是放到以往,他有大把時間繼續消磨對方,但在戰事的邊緣,他無法如此托大,不得不將這遺憾記在帳上,連本帶利地留給以後的自己。
所以只能令聶先生再吃一些苦。
張君:您如果改變了主意,隨時可以再來找我。您如此抗拒,讓兒臣無法盡侍奉之力,兒臣無奈且難過,隻好令您也難過。
張君:您這麽忍耐著,難過著,對您身體也不好。
張君為他松解繩索,安撫道:此地不宜久留,兒臣還要回軍營安排戰事,不得不先告辭。您既然冒險來到兩軍交戰之地,自然有您的打算,只是兒臣很想念嫡子,希望您在冒險之余,念及兒臣的謙恭,保護他的周全。幼子淪為您的人質,他的父親畏懼您加害於他,心如刀絞,每日如滴血一般……
聶先生的頭嗡嗡作響,正是混沌的時候,十句裡只聽進去一句。等到緩過勁來,張君已經走了不知道多久,聶先生掙扎著起身,然後在渾身的酸痛中察覺到一絲異樣。
他愣了愣,發現自己的感覺沒有錯,張君雖然松解了繩索,但把東西留在了自己身體裡面,並沒有取出來再走。
……這個……混帳!!
他俯下身伸手進去,發現指尖能碰到那東西的尾端,然而表面光滑圓潤,沒有什麽著力之處。手指深入邊緣之後,那東西滑動,不知道碰到哪裡,隻覺得一陣強烈酸麻,不得不停了下來。
聶先生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握拳猛地砸向地面。他現在沒有時間在這兒空耗,這兒仍在戰場范圍之內,他需要盡快折返。
他簡單收拾了自己衣服,走到門外,發現張君給自己留了一匹馬。青鬃馬,鞍具齊整,高大強健,正是軍用良駒。
聶先生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用一用。
忍耐。他在青鬃馬從步行轉為小跑之後,進一步伏底身體,降低震動帶來的不適。
……忍耐。
一位士兵與自己的隊伍脫了節,但他並不著急。昨日他們贏了一場大勝仗,皇帝本人親自來見,今日他再次勘察地形,在幾公裡范內外視察軍情,便多了一分得意之色。
也許他根本不必如此辛苦。隊長剛才的命令也相當輕松,說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經歷了鍛煉,也經受了考驗,事實證明北國的軍隊不堪一擊,他們的勝利將繼續向北,向北,延伸向從未有過的土地上。
士兵的任務是偵查這座山。他雖然沒有跟上大部隊,但他認識回去的路,而且在偵查途中獵到了一隻野兔,這將成為他中午的一頓美餐。如果再來點其他的將會更好。
他在山腳的山泉處清洗雙手,聽到了一聲馬匹的噴鼻聲。
士兵站起身,他抽出了自己的刀,手指撥開蘆葦叢,看到對面有一匹馬站在水邊,旁邊有個人,穿著和他相同的服裝,正用手汲了一捧水。
士兵站起身,刀刃向前,喝道,你是哪個將軍麾下?
那人渾身一震,抬起頭看向這邊。於是士兵將他整個人看得清楚了一些。
士兵笑了一聲。軍隊長期在外作戰就會出現一些問題,而這也會是問題之一。不過他以為那些上位者會選擇那些性別模糊的少年人,而不是這種長相端正卻鋒利的。
對面的人察覺對方視線,便將衣襟繼續往下拉開,道,軍爺能否幫一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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