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在雪中奔馳,口鼻噴出熱氣,凝成大片白霧。
騎士隊長握緊韁繩,不斷揮舞馬鞭,隻想遠離卡布羅城,遠離那個能駕馭魔龍的可怕領主。
兩人心中清楚,帶回主城的消息很可能激怒領主,一怒之下殺了他們。無論如何,死在劍下總好過變成死靈,或是被死靈殺死。
風越來越強,吹在臉上像鋒利的刀子。
飛雪連成一片,紛紛揚揚,似白色的幕布垂掛天空。
兩人途經一座村莊,發現村子裡異常冷清,僅有幾間房子裡閃爍燈光。馬蹄聲傳來,燈光迅速熄滅,上前敲門也沒有任何反應。
“算了,繼續趕路。”
兩人終於想起來,就在不久之前,他們派人來過這個村子,抓走所有能乾活的男人,包括瘦弱的男孩和白發蒼蒼的老人。
聽到馬蹄聲,留在村子裡的人心生恐懼,以為是騎士又來抓人,自然會關緊家門不肯露面。
兩人又累又餓,卻無法像平時一樣踹開木門。只能灰溜溜上馬離開,希望到下個村莊碰一碰運氣。
馬蹄聲逐漸遠去,熄滅的燈火重新點亮。
緊閉的木門重新開啟,穿著灰布裙子的女人們陸續走出來,手裡抓著草叉和鐮刀,望著騎士離開的方向,心中驚疑不定。
“真的走了?”
女人們無法確定。
刺槐領主下達召集令,大批騎士向邊境集結。軍隊需要糧食和乾活的人手,要塞附近的村子全都遭殃。
嚴寒的冬季,村民們無法采集,打獵也十分困難,倉庫裡的糧食是活命的根本。
然而騎士們不管這些,他們手下的侍從更加凶惡,三番五次闖入村子,搶走村民所有的糧食,還拉走巨牛和駑馬。
村子裡的男人陸續被帶走。先是青壯年,隨後就是老人和少年。女人們哭喊著攔住隊伍,祈求馬上的騎士,至少留下不到車輪高的孩子。
可惜沒有用。
她們的眼淚沒有換來憐憫,只有殘暴的鞭子和凶狠的呵斥。
距離上一次騎士到來,時間不超過五天。女人們聽到馬蹄聲就渾身顫抖,既有恐懼也有憤怒。
憤怒到極點,她們拿起了武器。
如果騎士敢硬闖,拚著同歸於盡也要出一口惡氣。
事情的發展出乎預料,進村的騎士只有兩人,見家家不開門,竟然沒有發怒,而是直接上馬離開。
“事情不對勁。”
換成以往,騎士不會這樣善罷甘休。侍從更加不可能,他們只會更凶。
女人們面面相覷,心中充滿疑問。
“難道他們不是騎士,只是過路的旅人?”一個女人猜測道。
“不可能。”另一人搖頭,“軍隊正在邊境集結,這個時候連商隊都沒有,怎麽可能會有旅人。”
戰爭時期,外來者極可能被當成探子,送上絞刑架也不稀奇。
“不管是什麽身份,不找麻煩就好。”一名年長的女人說道。
女人們停止說話,憤怒的情緒上升,胸中似有火焰燃燒。她們給刺槐領交稅,領主的騎士卻搶走她們的糧食,抓走她們的家人!
“一百年前不是這樣。”一個滿臉溝壑的老人開口,她支著拐杖,身形傴僂,顫顫巍巍走出家門,目光稍顯渾濁,聲音中充滿懷念,“一百年前,這裡是雪松領的土地,領主和騎士從不會這樣對我們。”
“伊姆老人,那是一百年前,早就不一樣了。”
“是啊,不一樣了。”伊姆老人歎息一聲。
她理解村子裡的人,她們中的大部分都很年輕,沒有經歷過雪松領最後的輝煌。從出生到成長,面對的永遠是繁重的勞作和無休止的壓榨,難怪會對她的話嗤之以鼻。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她也無法相信領主的騎士並不貪婪,從不會對無辜的村人舉起鞭子。
突然,風中又傳來馬蹄聲,還有車輪壓過雪地的聲響。
女人們頓時變得緊張起來,飛速衝回家中緊閉門窗,透過窗縫向外望,下意識放輕呼吸,握緊手中的草叉和鐮刀。
風雪中,數輛馬車排成一列,滿載著堆成小山的大麥,正向村莊疾馳而來。
趕車的是十多名強壯的農夫,他們穿著厚實的外套,外套上還有頭蓬,拉起兜帽,能最大程度抵擋寒風。
車隊來到村口,農夫掀開兜帽,躲在家中的女人們發出驚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傑德!”
“格雷夫!”
認出趕車的農夫,女人們立即推開家門,提著裙子跑過來,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你們回來了!”
“車上是什麽?”
“其他人呢?”
眾人包圍車隊,你一言我一語,農夫根本來不及回答。
“停下,快停下!一個一個問,一起問說不清楚。車上是大麥,還有一些鹽。只有我們回來。其他人在卡布羅城,放心,大家都平安。”
格雷夫是個大嗓門,只有他能壓過眾人的嗓子,控制混亂的局面。
“怎麽有這麽多糧食?”伊姆老人問道。
“從卡布羅城帶回來的,我們乾活的報酬。”
格雷夫跳下馬車,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包裡是三顆烏黑的糖塊,被他一路揣在懷裡,已經有些融化。
“這是糖?”伊姆老人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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