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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馴之敵_騎鯨南去【完結】》第137章 番外一:安平島紀事(三)
第137章 番外一:安平島紀事(三)

  寧灼和安平島的協商暫時告一段落。

  安平島的建設目標,是要讓這裡成為一個自動化養雞場、一處海洋牧場,一個海島草原。

  主島運送來了大量的草籽和樹木,打算等明年春天到來前,在這裡造出一片綠寶石似的翡翠島嶼。

  他們順便送來了100只活的肉雞,讓他們連養帶吃,先試試手。

  雞送上島那天,「海娜」和「磐橋」的前僱傭兵們集體前來圍觀。

  在銀槌市時,他們吃的多是合成肉,偶爾一次能吃到雞,不是黑市高價購得的死雞,就是偶爾替有錢人打短工時,蹭上的一兩口剩菜。

  一群大小夥子還是第一次看見活的雞。

  他們頭碰著頭研究了很久,無聊地計算著做一隻雞毛撣子得需要幾隻雞的毛。

  銀槌島似乎是有魔力,讓這些人的精神脫離兒童時期後,就直接跳過少年階段,發育成熟了——不成熟不行,不成熟活不下去。

  如今離開銀槌島,遠離了那詭異的魔力,他們犯了集體幼稚病,看什麼都新鮮有趣。

  就連唐凱唱也抵抗不住誘惑,在大白天試試探探地冒了頭,摸走了一隻毛茸茸的小雞。

  大家都發現了,不過統一地無視了他。

  唐凱唱便沾沾自喜地以為自己技術高超,偷竊成功,在眾目睽睽之下很快樂地貼牆溜走了。

  寧灼對雞的興趣不大。

  因為和一百隻雞一起送上島來的,還有三隻羊,兩匹馬。

  這會是未來牧場裡的第一批成員。

  等來年,島上鋪上一層浩蕩的綠毯,這裡就會充盈起無限的新生機。

  馬的品種不詳,但是是統一的英武高大,一匹是黑白間色,渾如水墨潑灑,而且毛髮偏長,跑起來有那麼點飄飄若仙的意思。

  另一隻,則是通體漆黑,週身上下不見一絲雜色,在太陽光下,肌肉線條被曬得發亮,有了點銅皮鐵骨的意思,輕輕一敲骨頭,居然真有銅音聲聲迴盪。

  它的神情也是倨傲冷淡,很得寧灼的心。

  寧灼將它們牽入臨時的馬廄,簡單清理乾淨後,給那匹黑馬全套披掛上後,試探著騎了上去。

  黑馬也是選育出來的,但相較於那匹水墨馬,它的性格略有不馴,略有煩躁地擰動著身軀,四蹄不斷踏地,從鼻腔裡一股股地噴出灼熱的氣流。

  特地來送馬的馴馬人看到寧灼居然不聲不響地摸上了馬背,頓時捏了一把冷汗。

  他剛送來的時候,跟寧灼搭了話,知道他從前是沒有騎過馬的——甚至只在畫冊上見過這種生物。

  在馴馬人的公心裡,寧灼在這幫人裡顯然是很有話語權和地位的,如果一來就摔壞了,實在不妙。

  在他的私心裡,寧灼雖然英氣高挑,但長相實在是太有琉璃美人燈的嫌疑,如果摔了下來,誰都忍不住要心疼的。

  他從馬廄另一頭匆匆而來,急急地沖寧灼一伸手:「哎哎,快下來,小心啊,這馬年紀還小,性子野——」

  誰想這馬不經念叨,馴馬人話音剛落,就長嘶一聲,邁蹄直衝了出去。

  馴馬人眼前一花,心下知道不妙了,猛吹口哨,試圖力挽狂瀾。

  可是這馬長相出彩,性子卻烈,本來就是渡海而來、初來乍到,性情不穩,剛一落地就又有人往它背上爬,它當即撒起了人來瘋,一轉眼就跑沒了影子。

  馴馬人知道事情要壞,一拍大腿,騎上另一匹慢性子的水墨馬,催了好幾聲,它才慢吞吞地甩著尾巴,一顛一顛地小跑著跟了上去。

  ……

  單飛白被寧灼調去檢查養雞場的保溫箱和生產線了。

  活很輕鬆,他調試完畢後,就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眼睛裡看著這幫小子研究雞,心裡想著要管主島要一隻貓,還是要一隻狗來養。

  結果他越想越是酸溜溜,覺得自己可以身兼數職,把寧哥哄得眼裡心裡都只有他一個。

  想著想著,他的耳尖陡然一動。

  他是狙擊手,耳清目明,即使相隔百米,也能對異常動靜有那麼一點第六感似的直覺的體察。

  而他和寧灼,更是在日久的相處中,產生了那麼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就比如現在,單飛白毫無道理地知道,是他來了。

  他轉過頭,從養雞場的窗戶裡向外望去。

  遙遙地,單飛白看到了寧灼。

  寧灼的一頭鬈發完全被野風吹亂了,看著凌亂,但卻讓單飛白的心臟瞬間一緊,接著便肆無忌憚地大動起來。

  金黃的陽光潑潑灑灑地落下來,把寧灼的面目虛化了。

  他穿著一色緊身的騎馬裝,但渾身上下最突出的,一是那一捻巴掌寬的勁瘦腰線,二是那被漆黑的高幫馬靴緊緊包裹住的一雙修長小腿。

  寧灼沒騎過馬,但是他是在銀槌市的懸崖上飆過車的,心裡不虛,先騎再說。

  騎著騎著,黑馬也漸漸鬆弛下來,心照不宣地和寧灼開始了一場痛快的野馳。

  寧灼跑出了一身淋漓大汗,對著煌煌的日光,舒出了一口氣。

  他心裡什麼也不想,什麼也沒落下,只是憑本能跑到單飛白在的地方,想讓他看一看自己。

  不止一個人聽到了馬蹄聲。

  閔旻探頭一看,不禁笑道:「嗨,誰家的寧寧啊,真精神。」

  單飛白則默不作聲,抬腿跑了出去。

  像是那天收到了寧灼送給他的眼鏡,他也是心無旁騖地要趕到他身邊去。

  他一口氣衝到了寧灼身邊。

  寧灼也是單為他來的,所以靜靜地等著他,直到他一路跑到自己面前,喘勻了氣,寧灼才信手將一路都沒能用到的馬鞭派上了用場。

  他敲一敲單飛白的肩膀:「看什麼?」

  單飛白被馬鞭敲到的地方一陣酥麻,沿著他的脊椎,流遍了他的四肢,流出了一道情•欲的小河。

  單飛白伸手抱住了他的腿,用快樂的腔調喊:「看我媳婦!」

  寧灼猛地一悸,馬鞭倒執,手下使了點力氣,有意教訓他一下,卻也沒打實:「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幹什麼?」

  寧灼對自己在船上曾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做過什麼一無所知,所以瞪著單飛白時,相當理直氣壯。

  單飛白不說話,只對著他笑。

  梨渦深深,誘人一戳。

  這時候,馴馬人終於姍姍來遲。

  他跑出了一身大汗,如今看到寧灼還能穩穩當當地高坐馬上,沒有摔得斷胳膊斷腿斷腦袋,也不得不發自內心地欽佩寧灼的本事了。

  他擦了擦臉,問寧灼:「寧先生,以前騎過馬?」

  寧灼:「沒有。第一次。」

  馴馬人又滿頭滿臉地擦了一把汗,想,那可真是個狠人。

  寧灼垂下頭,摸了摸胯•下黑馬修長漂亮的脖子。

  馬也充分舒展了肌肉,正是心曠神怡的時候,便往他掌心主動迎了迎,竟然一掃不馴桀驁的姿態,露出了幾分親密的意味。

  而阿布不知道什麼時候默默開了過來,停在一邊,看到一人一馬這樣親近,便提高音量,滴滴地鳴了兩聲笛,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寧灼回過頭去,注意到了自行跑過來的阿布。

  他一挑眉,憑空產生了「它是跑來抓奸」的錯覺。

  寧灼猛地一搖頭,覺得自己是好日子過多了,居然會冒出這樣的愚蠢念頭。

  ……

  大事敲定後,寧灼開始有閒心去關注自己帶來的這支百人小團隊。

  日子平安了,他也終於有機會發現大家看他的眼神不對勁了。

  他抓來最不擅於撒謊的匡鶴軒,打算問個究竟。

  匡鶴軒本來就是個心直口快的,在寧灼面前更是全無招架之力。

  不到三個回合,他就繳械投降了,眼神躲閃地嘀咕:「那個,寧哥,你和老大辦酒嗎?什麼時候辦酒跟兄弟們說一聲。祝你和老大百年好合,早生貴……」

  經過他一番荒腔走板的說明,寧灼終於弄明白,自己在喝醉酒後,公然做了什麼樣的事情。

  而單飛白口風是真夠嚴的,一個字都沒對他說!

  寧灼被單飛白氣得腦仁生疼,追著他要給他個教訓。

  單飛白不肯吃這教訓,跑得飛快,一出門就躥上了房。

  寧灼也不肯跟他玩這幼稚的你追我逃的遊戲,站在下面,冷冰冰地下令:「你給我下來。」

  單飛白在集裝箱上探了個腦袋下來:「你幹嘛打我?是你拉我過去親我的!」

  寧灼一想到他們的事天下皆知了,就控制不住地咬牙切齒:「你那嘴是被焊上了?不會跟我說?!」

  單飛白不假思索地委屈道:「我前天咬你的時候,你可沒嫌我嘴被焊上了。」

  寧灼面頰一紅,怒道:「混蛋,給我滾下來!」

  「寧哥,你怎麼罵人都不會罵啊,一生氣就只罵我混蛋。」單飛白對他燦爛一笑,「改天我教你這種時候該怎麼罵我吧。」

  話音剛落,他的肩膀就被人從後押住了。

  被寧灼脅迫了的匡鶴軒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摸上了房,控制住單飛白後,略緊張地一舔乾燥的嘴唇,探頭招呼:「寧哥,控制住了。」

  單飛白算得上寧灼的第一任徒弟,雖說學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勝在身形靈活。

  他身體一晃一閃,就把本來就沒想真困住他的匡鶴軒撂下了集裝箱。

  單飛白揉著肩膀抱怨:「你小子吃裡扒外是吧?」

  匡鶴軒被摔得齜牙咧嘴,仰面朝天地看著單飛白,小聲說:「……咱們兩家不早是一家人了?」

  向來伶牙俐齒的單飛白被匡鶴軒這一句誠實發言噎住了,正在想詞回擊,寧灼就像是一隻利落的豹子,一挺身翻上了床,決意要給單飛白一個教訓。

  單飛白被寧灼按在了地上,自知是無路可逃了,那就索性不逃,一把抱住了他,小聲地帶著笑意叫道:「謀殺親夫了啊!」

  寧灼被他這厚顏無恥的一句話惹得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這一笑,就沒了凶氣和戾氣。

  寧灼向後一仰,和他肩並肩平躺在了被曬得發燙的集裝箱房頂上:「早晚被你氣死。」

  單飛白:「那還不如被我干死呢。」

  眼看寧灼又要起急,單飛白先聲奪人,攥住了他的手指:「晚上,我們一起去騎馬?」

  ……

  一開始,兩個人也的確是騎馬。

  單飛白號稱自己沒騎過馬,寧灼自己願意冒險,但如果單飛白毛手毛腳地摔傷了自己,那又是一樁麻煩,一點心疼。

  好在黑馬矯健又年輕,能讓兩個人共騎。

  單飛白在後面一點也不老實,吻得寧灼的脖子又熱又癢。

  寧灼嘖了一聲,以示警告。

  但他死性不改。

  來自太古的星辰的光芒落在二人肩上,他們四周瀰漫著草木和薄荷混合的芬芳。

  草木來自於自然,薄荷來自於寧灼。

  把寧灼推倒在馬背上,似乎也成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單飛白在寧灼耳邊說:「我騎過馬。我家以前有個小馬場。」

  寧灼替他鬆開紐扣,將他那條小領帶摘下來,塞進了他的口袋,低低喘息道:「我知道。上馬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

  他們依然是心照不宣,依然是有話不說,而且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是敵對。

  即使到了現在,也還是如此。

  單飛白笑著用耳朵去蹭他,用犬科動物的方式對他展示親暱。

  寧灼不理他,一隻手軟綿綿地從馬身一側耷拉下去,夾著一根kiss的薄荷煙,伴著裊裊的煙氣,仰望著星空,覺得這一切都還挺有意思。

  但單飛白偏要掏壞,在寧灼把煙湊到唇邊的時候,頂得寧灼嗆咳起來。

  他剛要去揍單飛白,單飛白就活潑地湊到了他耳邊,一手向下托起了他的大腿,把他修韌的長腿折出一個弧度:「寶貝兒,別生氣嘛。」

  寧灼驟然失卻了平衡,只能全憑腰力在馬上強撐住自己,一滴汗水順著頭髮落下,滴在一棵蓄滿夜露的野草上,咬唇忍住那沿著脊椎不斷攀援上行的、讓人頭皮發麻的電火花。

  馬漫步在星空之下,走走停停,偶爾吃一口草。

  二人在草原上廝混了一整夜,最後在一棵樹下栓好了馬。

  風吹草低,清雲悠悠。

  他們睡著了。

  天光大亮後,仍是單飛白先醒。

  他側過頭去打量寧灼。

  寧灼長了天生的一頭好鬈發,從中間自然分開,海濱的陽光色作澄金,把他的睫毛照成了奪目的淺金色,像是畫裡走出的人。

  而他為了走近這個畫中人,騙過、纏過、凶過,狠過,花盡心思,出盡心機,終於知道,得到他的最好辦法,不是馴服他,是愛他。

  單飛白湊了上去,用指尖一下下絞著他的髮梢。

  睡夢裡的寧灼「嗯」了一聲,把他搗亂的手拿下來,但沒有扔到一邊去,而是不耐煩地捏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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