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敵人正在外面等我。”他一揮手,自己搖著輪椅,向外走去,剔透的手臂在空中隨便揮了一揮,“林檎,有緣再見。”
……
一頓晚飯,吃死了一個人,重傷了一個人。
寧灼獨自一個坐在下行的電梯中,從肺裡呼出一口漫漫的長氣。
他忽然很累了。
在他的身心一齊疲憊起來的時候,他看見了單飛白。
他披掛著一身淡淡的光芒,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等他,看上去年輕、修長、健康。
他的皮膚在停車場的光芒映照下,調和出了蜜一樣的光澤。
單飛白注意到了寧灼的到來,大踏步而來,俯下身檢查了他肩膀處小小的擦傷,用嘴唇輕輕貼了一下,又捧住他的臉,盯住那綠寶石似的眼睛,左看右看,給出了他那個幼稚遊戲的答案。
“……我猜,你在想我。”
寧灼眨了眨眼睛。
說起來,他在宴會全程,的確什麽都沒有想。
除了單飛白。
在火起後,寧灼順手摸走了一個蓮花形狀的精致點心,用衛生紙包著,揣在口袋裡。
他沒有隔空鑒餡的能力,不清楚單飛白喜不喜歡這點心的口味,會不會挑嘴。
寧灼打定了主意,要是小狼崽子敢挑三揀四,就把東西直接塞他嘴裡。
單飛白亮著一雙眼睛看著他,眼底的橫紋波光流轉:“……是不是在想我?”
寧灼定定望著他,沒有給出答案。
他在想另一件事:
總會在心裡時時想到的人,是不是就該叫心上人?
寧灼覺得自己不大擅長去愛,即使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心裡沒有什麽撥雲見日的震撼感。
他只是在思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應該是很久之前吧,恨也是他,愛也是他,卻又不至於恨到去殺他。
自己被他欺騙、傷害,又一次次反擊,看到他因別人受傷會心悸,看到他因自己受傷,又會興奮。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單飛白才變成了那個獨一無二的呢?
直到單飛白低下頭,輕輕含住了他的嘴唇時,寧灼還在想,並稍稍仰起了脖子,迎合著這個纏綿悱惻的吻。
打破了寧灼思考的,是背後傳來的通訊器的墜地聲。
二人齊齊回過頭去。
金雪深站在停車場的入口,呆呆看著正在接吻的兩個人,突然覺得他今晚這個仇都復得虛幻了起來。
……這個世界大概馬上要滅亡了。
不然他怎麽會看到寧灼在和單飛白接吻?
第131章 (十四)終局
金雪深大受刺激, 一回到“海娜”,就把自己關起來,默默重建世界觀去了。
大家以為他大仇得報, 正在調整心情, 於是也不去深問打擾他。
於是非除外。
在不情不願地交代出自己的所見所聞後, 金雪深把自己悶在枕頭裡,甕聲甕氣地出言威脅:“……你要是敢說‘我早就告訴過你’, 我就殺了你。”
於是非看看他的架勢,覺得他殺人前,或許會先用枕頭捂死他自己。
於是, 於是非把這句話乖乖咽了回去, 換了另一句話:“你早就告訴過我, 他們兩個在一起, 你就和我在一起。”
金雪深虛弱地反抗:“……你放屁。”
於是非開始調整自己的語音傳感器:“我這裡有錄音。”
金雪深把腦袋又往枕頭裡埋了埋,想起自己大言不慚地許下的承諾,惱羞成怒, 向後不聲不響地一腳踹出去,卻踢了個空,被於是非準確捉住腳踝, 妥善地連著他的長腿一起塞回被子裡來。
於是非掖好被子,認真問他:“那你什麽時候同意和我在一起?”
金雪深臉紅透了, 在心裡罵了他一萬遍“趁人之危不要臉”。
但在那他一萬個所思所想裡,並沒有“拒絕”這個選項。
金雪深不說話,只是默默趴在床上, 同時從被子底下偷偷伸出一隻手, 壓住了於是非的衣角,怕他等不到自己的回應, 就失望走掉了。
於是非注視著他那隻細長漂亮的手。
因為懂得,所以他沒有說什麽,只是接過來,攥在手裡。
在這樣的世道裡,有這麽一隻願意伸出來挽留他的手,就很好、很珍貴了。
幾天后,金雪深終於調整好了心情,有勇氣出房門看看。
結果好死不死,他剛一出門,就看到單飛白推著寧灼,在走廊裡搞輪椅漂移。
金雪深剛重建好的心理防線瞬間崩潰,一個向後轉,回去繼續自閉。
這幾天的工夫,凱南的案子也漸漸發酵,發展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之前,高利貸案件不好調查,是因為馬玉樹和凱南是牢不可分的利益共同體。
如今,共同體隨著一把火灰飛煙滅,那一些暗藏在光鮮表面之下、陰濕腐敗的秘密,就該被翻出來曬曬太陽了。
馬玉樹是沒錢治療,被直接送入了普通病房。
但凱南財大氣粗,大有油水可撈。
聯合健康不假思索地給他上了最好的設備,用了最好的藥,居然化腐朽為神奇,勉強吊住了他那條半死不活的命。
他們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帳面上汲取著天價的治療費,以最正大光明的手段,用水泵一樣一泵泵抽掉凱南的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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