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查理曼以沉默對抗審訊時,林檎已經在距離查理曼家不遠處的一處公共監控錄像裡找到了一條關鍵線索。
案發當日的傍晚時分,一個身影披掛著一身夕陽,緩緩踏出查理曼家。
旁人不認得他,林檎卻能一眼認出他的身影。
林檎強壓著心跳,快步直行到了查理曼面前:“昨天下午,誰來了你的家?”
查理曼正抿著嘴唇,沉默不語,忍得眼眶內一片血紅。
聞言,他茫然地抬起頭來,舔了舔乾裂的嘴巴,舔出了一舌頭的血腥氣:“哦。一個朋友。”
“……什麽朋友?”
查理曼低下頭,神情莊嚴,心裡卻滔滔地翻湧著一腔根本吐不出來的黑血。
他不能說。
他要誓死捍衛寧灼的清白。
因為即使他招出“雇傭兵寧灼在妻子死來過”這個信息,也於事無補。
寧灼來時,妻子的情緒明明很好。
寧灼不可能隔空索命,半夜潛入他家,把妻子的脖子割斷。
不把寧灼招供出來,這說破天就是一起警督妻子自殺、警督擔心名譽被毀,想要把屍體連夜處理了的醜聞。
把寧灼招供出來,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
本部武的死,金·查理曼背後的故事……牽扯出來的一連串的事情,能化作絞索,把查理曼活活吊死。
查理曼不是傻瓜,他會算帳。
正是因為會算帳,他又被寧灼牢牢抓在了手心。
查理曼心下一片冰涼,像是被隔空用一把刀子抵住了咽喉。
……姓寧的簡直是魔鬼!
……
寧灼等候了許久,林檎終究來電了。
這回,他並沒有問他案件的細節,沒有問他為什麽出現在查理曼家附近。
林檎似有所感地問道:“寧灼,你要走了,是不是?”
不管多少次,寧灼都會訝異於他的靈敏聰慧。
但事情還沒有辦完,寧灼從不會提前讓人知道他想什麽,要什麽。
他反問:“什麽意思?盼著我死?”
“傻話。”林檎悶悶一笑,“什麽時候,出來見一面?”
“再說。”
寧灼放下通訊器,繼續對面前的閔旻說:“我來找你姐姐。”
閔旻分開頭髮,挺熟練地伸手按到頸後:“這就給你叫去。”
寧灼:“我會需要她很長時間。”
閔旻想一想,呼叫了她的禦用幫手小聞,叫他幫忙照看金雪深。
這番安排其實毫無必要。
因為於是非早就自覺主動地接管了閔旻的工作,衣不解帶、目不交睫地守在金雪深,他又能夠無師自通地掌握一些醫療基本知識,反倒叫閔旻這個醫生無所事事起來。
安排完畢後,閔旻坦然平靜地揀了條椅子坐下,囑咐寧灼:“多給我姐姐喂點好吃的。她跟你一模一樣的,東西不喂到嘴邊一口都不吃。對了,告訴她,叫她看我的日記,裡面有我寫給她的話。……哦,還要她修一下我那台留聲機。”
作完交代,她閉上了眼睛。
待閔旻昏昏睡去,閔秋的一雙冷眼便抬了起來:“……有事?”
自從“哥倫布”紀念音樂廳原地爆炸後,除了完成必要的機械維護工作,閔秋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人間了。
寧灼對閔家姐妹,都是一樣的乾淨利索。
他將一張卷起來的寬幅圖紙推給了閔秋。
閔秋展開那一卷紙後,稍一挑眉:“……白紙?”
“你也是我們‘海娜’的人,我需要你。”寧灼說,“我要你造一艘船。”
閔秋微微蹙眉,以為自己聽錯了:“……船?”
“是的。我們這裡只有你有經驗,所以我請你來主持,人,管我要。錢,管金雪深要。我們有很多。造船是夠了的。”
寧灼吐字輕快而冷淡,長睫毛壓著綠寶石一樣毫無情緒的瞳仁,神情和聲音都是相當的無情:“動力、武器、食物、水源、抵禦風浪的能力,這些基礎的功能設計我不管。我有幾個要求:房間要多,足夠帶走‘海娜’和‘磐橋’的所有人;床要舒服;船艙底部要有一個獨立的小房間,給小唐。”
閔秋怔怔地盯著寧灼看。
曾經渴望過天高海闊的閔秋,總覺得她那個看月亮的夢似乎已經遙遠到成了上輩子的事情。
突如其來,她的夢想又一次降臨到她面前。
她甚至可以去為這個夢想,親手畫出一張藍圖。
面對這樣的好事情,閔秋的第一反應是,太好了,不可信。
她果斷提出質疑:“所有人都肯走嗎?”
寧灼很痛快:“願意走的走,不願意走的留下。”
閔秋:“建船的事情瞞不住,會被大公司發現。”
寧灼:“我來想辦法。”
閔秋:“人手不夠。造船是精細工作,‘海娜’和‘磐橋’裡能做我幫手的人不多。但是從外面找人——”以她的經驗來講,很危險。
這的確是一個大難題。
寧灼想到了“調律師”:“我會找人幫忙。”
閔秋也不單在這一件事上鑽牛角尖,繼續發問:“建好船,去哪裡?”
“先去185號定居點。島還在,我們留下。島沉了,我們再走。”
說到星辰大海,說到探索前路,寧灼的語氣一點不浪漫,也不激動,只是單純的平鋪直敘:“……看月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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