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灼是從哪裡弄來這些東西的!?
這些偷拍照,他自己也是見所未見!
……所以,是寧灼偷拍的?
他早就知道,巴澤爾和拉斯金,都是小金?
那小金的死,究竟——
在查理曼一聲一聲的喘息中,查理曼夫人恍若未聞,欣喜萬端。
九三零案件過後,為了避免引火上身,查理曼沒收銷毀了家裡所有和小金相關的照片,連個念想都不肯留給她。
她癡癡迷迷地絕望著,幾乎要忘記兒子的長相了。
寧灼帶來的照片,成了她的救命良藥。
她笑嘻嘻道:“你看,兒子回來了。”
查理曼一言不發,就近抄起一個玻璃相框,動手拆卸。
可照片是焊死在玻璃相框裡的。
查理曼流著滿頭冷汗,猛力把相框摜摔在地!
玻璃四分五裂。
他俯下身,從碎片裡拾取了照片,順手又掃下了茶幾上的一大片玻璃相框。
支離破碎的聲音,宛如魔音,刺激了查理曼夫人那剛剛稍有痊愈的心。
夫人慘叫著撲向他,但因為被囚禁日久,雙腿無力,剛一起步,就撲倒在了地上。
她的臉被劃破了,鮮血汩汩地流下來,讓她迅速變成了面目猙獰的樣子。
……就如同她的寶貝兒子,對付那些底層女孩時一樣的手段。
她牽住了他的衣角,慘呼道:“不要——不要!”
查理曼垂下眼睛,死死盯著這位曾經體面的、給他帶來了無數驕傲的妻子。
查理曼夫人也睜大了眼睛看他。
她的眼黑多於眼白,姣好的臉頰破破爛爛,看上去仿佛一隻剛剛從地獄熔爐裡爬出來的惡鬼。
以他們目前的家資,她這張臉依舊可以修補好。
可是她的心已經回不來了。
查理曼眼窩一酸,隨即面無表情地轉過身去,當著她的面,將兒子的畢業照片高高舉起,重重摔下。
他要讓她清醒過來!
兒子死了,一張照片救不回他!
查理曼夫人似乎是變成了一尊泥雕木塑——除了她在流血之外。
她新生的靈魂,又在身體中死了一次。
……
查理曼沒有心思打掃妻子,粗暴地把人鎖回閣樓之後,以狂風掃落葉之勢,把所有的照片都打掃焚毀。
午夜時分,他終於把礙眼的東西一掃而空,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甚至連澡都來不及洗,就一頭陷入了夢鄉。
在夢裡,他夢見了過去。
一個人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注視著他。
查理曼下意識覺得那是個女人,而且是個美麗而病弱的女人。
他拚命想要扭過頭去,確證自己的想法,看清她的臉,可他的脖子就像是鏽住了一樣,無論如何也扭不回去。
身旁彌漫起了血腥味,還有嬰兒隱隱約約的哭喊聲,他心裡著了火似的著急,攥緊雙拳,拚了命轉過頭去,終於看清了。
……那是寧灼的臉。
查理曼睜開眼睛,還未想明白這個夢的意義,側目一望,不禁脫口大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從床上爬下來,
查理曼夫人死了。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解開了鐐銬,從閣樓溜了下來,爬上了床,切斷了自己的動脈,用自己的血染透了整張床。
她死不瞑目,歪著頭直視著睡夢中的查理曼。
她的另一隻手在死後攤開,裡面微光閃爍。
……那是寧灼在白天留給她的開鎖鑰匙。
第116章 (八)明爭
查理曼傍在床邊, 露出了呆滯的上半張臉,直勾勾地望著床上人。
毀了。
全部毀了。
妻子許久沒有施脂粉了,素著一張臉。
面頰上的傷口有了惡化的趨勢, 微微浮腫著, 和她本來的面目大相徑庭。
注視得久了, 查理曼突然迷茫了:
這是誰?
她為什麽會死?
我現在……又在哪裡?
查理曼受了莫大的刺激,昏頭昏腦的, 幾乎是來到了瘋癲的邊緣,隻消再往前跨一步,他就會成為一個沒有煩惱、沒有憂怖、頭腦空空的瘋子。
好在, 他們的臥室每到整點, 就會定期噴射帶有舒緩鎮定功能的噴霧。
嗤嗤的噴霧聲, 猶如一聲鬼魅的歎息, 把他生生拽出了那個好世界,墮入了一個嶄新的地獄。
她活著,是個活噩夢。
誰想她即使死了也是噩夢, 而且是會蔓延、影響到現實的,病毒一樣的噩夢。
一個極其現實的問題,擺在了清醒過來的查理曼面前。
她的屍身, 要怎麽處理?
此時的二人在外人心目裡,還是一對情深伉儷, 中年鴛鴦。
查理曼瞄向了她破爛的面部,又瞄向了她手腕處再明顯不過的囚禁傷痕。
此時,任何一個人看到她的屍體, 都會認為她生前遭遇了無比殘毒的對待。
誰會對這樣一位優雅的女士施以長期的虐待?
答案不言自明。
那麽, “銷毀”她呢?
可她是個上城區的貴婦,不是下城區的妓女, 不是隨便趁著夜黑風光,就能像倒垃圾一樣傾倒入海洋這個巨大垃圾桶裡的“城市廢料”。
妻子雖說沒什麽閨中密友,和娘家人的關系也淡,但如果是突然死亡,而且連屍體都不讓家人見一見,便匆匆拉去燒了,必然會引發無窮無盡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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