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宿站在那,看著在場的和面板上的軍官們,看著希爾,和希爾身旁的蟲崽,突然發現他們身上好像都有一種相同的東西。
對死亡的不懼。
長年刀劍舔血的軍雌很早就知道自己終有一死,只是或早或晚的區別。
而此時他們只是心有不甘罷了,沒死在和異族堂堂正正的戰鬥上,反而死於自己人的算計。
時宿幾乎是眼神不眨地看著希爾,雌蟲緊繃的身體此時像是已經釋懷了般,慈愛地看著自己的蟲崽,手指溫柔地撫過蟲崽柔軟的發頂。
那雙眼在短短時間內閃過無數思緒,時宿看見了其中最濃烈的是回憶、不舍和訣別。
霍然間,心臟像是被什麽狠狠刺中了般。
但在下一秒,心中的恐慌卻即將被現實證實般,希爾轉過頭,牽著阿尼,朝時宿走來。
......
時宿一直都很遺憾,自己沒能見過希爾最意氣風發時的模樣。當自己出現的時候,希爾已經獨自一人走完了前半生苦澀的劇情。
刺蝟一樣,好不容易才漸漸讓他收起了一身的武裝,接納了自己。眼見他們的生活逐漸步上正軌,也越來越接近幸福的結尾。沒想到還沒能一起走到最後,現在就要倉促收尾。
淺金色的雌蟲真的長得很好看,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那雙金色的眸子溫柔地看著他,瞳孔豎立著,明明不是真正的人類,明明不像人類那樣擁有充沛的感情,卻流露著人類也少有的,最複雜最高級也最可貴的感情。
那是濃烈到極致的愛。
希爾站在離他咫尺的地方,雙眸一遍又一遍深刻而認真地看著他,像是要將他永遠記住一般,至死不忘。
“雄主,逃生艙已經準備好了,您現在和阿尼一起進去,等會我們會掩護您......”
他的小刺蝟雌蟲,明明就很不舍,連尾音都顫抖著,偏偏要故意露出一臉的深明大義。
“那你呢?”
時宿聲音同樣顫抖著,打斷了他。第一次,他對希爾生起了一種名為憤怒的情緒,隱隱還帶著無限的委屈。
心裡斷斷續續地質問著,憑什麽?
憑什麽擅自決定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個世界。
強壓著,不讓眼底湧上的液體溢出,“我和阿尼坐逃生艙逃走了,你怎麽辦?”
他轉過身看著在場的和面板上的數名軍雌,都是有著喜怒哀樂的血肉之軀,都是真實的生命。
時宿前世生於和平年代,未曾見過屠戮後的路盡屍骸,沒踏足過硝煙四起的戰場。
卻知道生命的可貴,死亡的可懼。
一種從未有過的悲愴和淒涼從心口溢出,嘴裡是從未有過的苦澀與悲戚,“他們怎麽辦?還有那些星艦上的其他軍雌又怎麽辦?”
時宿像是哭著般吼了出來,“你憑什麽只顧著自己偉大!憑什麽擅自決定讓我去做那個幸存者!”
他看著希爾,眼中是自己看不見的,深不見底的愛戀,沙啞的聲音趨於平靜,又如同瀕臨崩潰般突然變得很輕,“你憑什麽以為我沒了你以後還能好好活下去?”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仿佛都能聽見彼此此刻強烈跳動的心跳。
希爾貪婪地看著眼前的紫發雄蟲,身後的手指無聲攥緊。
......
巨大的面板投映著窗外無比壯闊卻異常殘忍的景象。
數艘異族軍艦已將他們包圍,局勢是清晰明了的敵眾我寡,敵強我弱。蟲族的星艦盡數開啟了異常消耗能量的防護罩,抵擋著異族沒有盡頭一般的炮火攻擊。
其中能量體最強的地方應該就是異族王所在的星艦,那也是時宿第一次見到這種強度的能量體。
光是看著就給人一種致命的壓迫感。
或許是因為時宿太有骨氣了,一種蟲族雄蟲少有而罕見的骨氣。
在他的一番肺腑發言後,反倒是讓軍雌們露出了寬慰釋然的表情。
轉頭卻是竭盡全力地勸他,“殿下,您就聽上將的話,快坐救生艙逃走吧!有我們掩護您,您會安全回到帝國的!”
“沒錯殿下,您快走吧!我們是願意為了保護您去赴死的!”
“快逃吧殿下,不然就來不及了!”
那個能量體此時正在蓄力,連同他身旁的異族星艦一起,等待著將蟲族第三軍團盡數殲滅的時刻到來。
很快,他們就將成為茫茫宇宙中的一團齏粉,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雄主,您知道嗎,其實在遇見您之後的每一天我過得都很開心。”
雌蟲故做輕快的聲音傳來,時宿怔愣著,腦海中回味著這句話的意思,後知後覺明白原來自己在雌蟲面前不知多早以前就已經掉馬了。
不過馬甲什麽的都無所謂,他抬眼看著雌蟲,雙眼緊盯著他,意思明顯:不準立flag!
高等級蟲族的壽命其實很長,如果沒有精神暴動的困擾,高等級雌蟲可以活很久很久。
時宿特意翻找過希爾以前的照片,稚嫩的、青澀的、到現在的成熟可靠。甚至在腦海中不止一次想像過自己和希爾一起白頭到老的模樣。
雌蟲迎著他故作生氣的姿態輕輕地笑了,如一幅精心描繪的畫卷展開。時宿的視線在雌蟲清俊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間寸寸略過,手指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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