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年不假,收作徒弟?不可能,自嘉禧年後,他便不再親自收徒。”高靈曜悠悠道。
兩位侍從面面相覷,很是疑惑,一人小心地試探:“那秦門主?”
修仙界皆知,這秦明徹可是沈懷君的二弟子,至今收徒名冊都掛在仙門才俊榜上呢。
高靈曜不屑:“秦明徹?呵,和朝庭一樣,是上趕著跑來清霄門拜師,頂多算是收留。”
“我可是他沈懷君唯一親自焚香沐浴拜謝清霄群山、正兒八經選中的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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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霄門自山路向上走,繞過幾處亭台,跨過高高的吊橋,沈懷君帶著少年來到一處靜謐的院落前,厚重的靈力壁封住了院子,他伸手輕輕一點,靈力壁大開,仿佛在歡迎主人的歸來。
院落的一杯一茶都保持著二十年前的模樣,不染纖塵,連茶壺裡的水還溫熱著。
沈懷君走到正廳,摘下帷帽,單手扶著桌子輕輕喘勻氣息。
他修為跌落到谷底,一路從青塢山登上清霄門,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少年好奇地去想看藥圃,他揮揮手,隻道隨便。
他以手支頭,眼睛微闔,不知不覺進入了夢境。
這一睡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沈懷君見門外有一道白影衝進了屋內,撲通一聲又伏在他膝上,淒淒慘慘高喊:“師兄!”
這嗓子一嚎,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哭喪呢。
沈懷君被這一嗓子喊精神了,猛地睜開雙眸,一張無辜柔弱的小臉淚水漣漣,哀怯地仰望著他。
“師兄,你竟然沒有身隕,我就知道,你有上天庇佑,定不會身死。”白笙欣喜至極,眼角流下一滴歡喜的淚滴。
隨著白笙的衝入,院落裡呼啦啦有圍上了好多人,墨硯寒頭一次見到這種陣仗,興奮不已,趴在門口看熱鬧。
而墨硯寒聽到白笙的話,若有所思:“咦,仙門不是有本命星燈麽?白笙仙君近日沒去看?”
“......”白笙一噎,旋即又抱住沈懷君雙膝嗚嗚痛哭,轉移話題:“天知道我這幾日寢食難安,每每想到咱們師兄弟好好的三人,忽而成了兩人,心中都一陣絞痛,恨不得以身殉你!下輩子你做師弟,我做師兄,以報沈師兄多年的教導之恩!”
“師兄,你可回來了,你可回來了啊!”
這話說得淒淒慘慘戚戚,又情真意切,聞著無不搖頭扼腕,更有心軟者流下淚來,偷偷擦眼角。
而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在此打斷了滿場唏噓。
“所以,這麽多天,你也沒殉啊。”墨硯寒皺眉道,這人活蹦亂跳的,來前像是剛吃了三碗大米飯,面色紅潤健康極了。
“......”
室內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所有人都扭頭看向這個被沈懷君帶回來的少年,心裡想著哪裡來的鄉野之徒,真不知天高地厚,人家是堂堂的白笙仙君,還真想人死啊?
而白笙卻揚起頭,捂著心口問:“師兄,你多日不回清霄門,可是在怪我?”
沈懷君面無表情,如多年前那般,他的手輕輕托起白笙的小臉,指腹擦過白笙薄唇邊的一角傷疤,目光悠遠。
清霄門上一代的門主是靈虛仙尊,靈虛仙尊坐下有三位弟子,他排列第二,而白笙排列第三,是師尊到外雲遊撿回來的小乞丐。
白笙作為乞丐體弱多病,加之又是小師弟,他和大師兄極盡寵愛,即便師尊定下死任務,要求他們必須修習九轉囚龍大陣,他二人不忍心白笙受苦,成倍修煉好代替白笙布陣。
他這般無條件寵愛小師弟,可白笙轉頭卻搶了他的徒弟,奪了他的清名,若不是天雷的講述,他到現在也不肯相信。
這樣可憐、心地善良,喜歡伏在他膝頭的師弟,心裡竟然日日夜夜盼著他名聲盡毀、早早死掉,只為了清霄仙君的名號。
沈懷君心中一歎,淡淡對白笙道:“我知道了。”說罷放開手指,淡漠地移開了目光。
白笙愣了愣,一直以來他的撒嬌有求必應,只要他哭沈懷君必然會心疼不已,可如今似乎不抵用了。
他沒想太多,權當沈懷君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心態改變。
“師兄。”白笙再度仰起頭:“你既死裡逃生,何必這般大張旗鼓地回來?你罪名纏身,眼下我可怎麽護住你!”
還未等他掩面嗚嗚嗚地哭泣,一道沉穩的聲音便自門外傳來。
“白笙仙君不可妄言,沈懷君無罪。”
來者是位身著灰衫的小童子,八九歲的可愛模樣,正是清霄門初入門的弟子年紀,然而當他進入屋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微微垂頭不語,不敢直視。
沈懷君見他後輕輕頷首:“柳齋。”
柳齋孩童身形,臉龐好似年畫娃娃般討人喜歡,卻時時刻刻繃著小臉,顛著碎步到正座前向所有人宣布:“沈懷君無罪,清霄門上下不可妄議,違者按門規處置。”
白笙愕然,眼角的淚還來不及擦,急急忙忙捉住小童的衣角:“當真……沒罪?”
“是,毀仙池雖能攪碎神魂,但七百年前也曾出現放罪人出池的情況,後來證明,此人無罪。”柳齋朗聲道:“今遵循舊例,判沈懷君無罪。”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院內的弟子瞪大了眼睛,顯然有不服氣者,嘴巴裡嘟囔著太輕率,可任誰都沒敢出列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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