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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沈懷君在銅鏡前將一頭墨發簡單束起,披了件外袍走到書房。
書房仍是二十年前的布置,乾淨雅致,麒麟銅爐燃香嫋嫋升起,今日燃的檀香。
他來到窗前,拿起鎮紙鋪平一張信箋,蘸墨提筆寫下“師兄”二字後,猶豫了。
畢竟鬼主的氣息只出現了一瞬,並無其他事端,大師兄常年在外奔波編書,辛苦勞累,若此次只是一個誤會,怕是白白讓師兄奔波一場。
或許……鬼主氣息是被鬼地暗衛帶來的?
他皺眉思索著,門忽然被推開,抬眼一看,來人正是硯寒,他笑著想問硯寒昨晚睡得可好,少年卻率先衝了進來。
“仙君,我想借景風一用!”
沈懷君一怔,景風自他跳下毀仙池後,變成指節大小懸在他頸間,他修為全毀,若催動景風將耗費大量的神識,故而未曾恢復原形。
可硯寒怎麽了?他一個普通少年為何要借用景風?
“說原因。”沈懷君耐心問。
墨硯寒啊了一聲,生生站在原地,不肯講明回答。
“世人皆知,景風是我的本命靈劍,你若隨意借走放在殺人現場,我便成了真凶。”沈懷君慢條斯理講述著道理:“你若真有急用,我大可借你,但一定要說出原因。”
本命靈劍相當於第二個自己,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墨硯寒心虛地將視線落在一側的書架上,想了想後退後一步:“那我不借了。”
他腳步正要踏出書房門,門卻先他一步率先合上,身後傳來一道沈懷君的聲音。
“硯寒,你是我帶上山的人,你的一舉一動我都要負責,便是你不想借劍,也必須告訴我緣由。”
沈懷君溫言勸道:“告訴我吧,你為什麽要借景風?”
墨硯寒胸膛裡湧起一股火氣,心道我堂堂鬼主,憑什麽一舉一動都要向你匯報?抬頭正要發火,卻又撞見這人蒼白的病容。
懸霜草令這人身體疼痛有所緩解,深夜已經不會痛醒,可重病未愈,依舊虛弱。
算了。
他若再頂撞,這人咳出鮮血來,懸霜草又白吃了,離養肥的目標又差了一大截。
墨硯寒眼神發飄,腳底蹭了蹭木地板,猶猶豫豫地提起:“就是,昨晚的那隻千年精怪,我想把它剁了,給你熬湯補身體。”
他說得理直氣壯,語氣同去後山拔根蘿卜般稀松平常。
沈懷君猛然起身,墨筆直接掉在信箋上:“那,你真把它剁了?”
“沒有,我打算借你的景風去剁。”
“……”
沈懷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跌回座椅裡,如九死一生剛下戰場般喘息著,一摸額頭,竟然全是冷汗。
“便是剁了又能怎樣。”墨硯寒不服氣,嘀嘀咕咕地說著。
沈懷君直接氣笑了,緩步走到他身側,點了點小腦瓜:“雖然你打不過它,但萬幸你也沒有傷到它。
“硯寒,你知道麽?你若真把他剁了,待靈虛師尊回來,那老頭子估計也要把我剁成塊兒,放在鍋裡燉了。”
墨硯寒眨眨眼睛,哦了一聲,看樣子那隻精怪還蠻金貴的。
“清霄門藏書閣建成至今有三千二百五十五年,一千年前結出了精怪,便是柳齋,它是書閣成精,學識淵博,通曉古今,莫說清霄門人,便是修仙界的老頭子們也要敬它三分。”沈懷君講述著。
墨硯寒心裡有點可惜。
既是書閣成精,估計全身上下也沒什麽藥用價值。
“好吧,我不剁它了。”墨硯寒挺著胸脯保證道。
“當真?”
“我這人一諾千金,說不去剁,就不去剁。”
“好。”沈懷君懸著的心放下,硯寒是普通人,身上最多有一些修真法寶,他是怕硯寒去招惹柳齋,反被柳齋教訓一頓。
只是……
沈懷君的眼眸投向少年白生生的側臉,若有所思,這樣可愛單純的少年,見到千年精怪卻想將人剁了入藥,可不是一個良善的念頭。
他攬住少年正欲離開的肩膀,低聲問:“你……最近是否心火躁動?”
墨硯寒猛然被人摟在懷裡,青竹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清早晨起留下的溫吞,令他頭暈目眩,心臟撲通撲通的一直在跳,嘴唇乾燥像隻缺水的魚。
“沒、沒有吧?”他下意識反駁,可那隻修長的手掌卻搭在了他胸口處,輕輕向下摁壓,心臟的顫動早已被那人知曉。
“你是不是很想殺戮?很想見血光?”沈懷君問,他的聲音輕柔,如師尊般循循善誘。
墨硯寒心臟跳得如擂鼓,喉嚨被堵住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僵硬地點了下頭。
症狀也不完全對,自他鬼心形成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喜歡殺戮。
沈懷君長歎一聲,松開了手臂回到桌前,蘸墨提筆。
【師兄:
鬼主一事急需商議,望速歸。】
一紙寫完,他將信箋放到窗外,輕點紙片,信箋背面立刻浮現出飛行符文,又長出一雙銀色飛翼,呼啦呼啦飛向天際。
沈懷君轉過身,上前牽住少年的手:“來,我帶你去竹林裡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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