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惆悵,顯然這是幼年時最溫暖的一段回憶,之後也時常回憶懷念,已經不複當年的暴怒和傷痛,隻余下一聲歎息。
“可沒過多久,魔族肆虐,將我一家三口全部殺死,我回到家中時,看不見東西,卻嗅到了濃稠的血腥味,指尖觸碰到被砍下妹妹的頭顱。”
此言一出,眾人都沉默下來,屋子裡靜悄悄的,甚至能聽到他人小聲的歎息。
“那些被魔族余孽荼毒的世家,哪個不是鮮血淋漓啊!”張掌事搖頭唏噓。
他見屋內氣氛沉悶,話鋒一轉又變了話題:“但秦門主您就不一樣了,您有福星護體,自然免受災禍,又成了清霄門的門主呀!”
秦明徹點頭:“這個自然。”
緊接著目光投向了身側的白笙:“當初若不是有人贈了我一張符咒,我怕是也要被魔族窺探到蹤跡,橫屍荒野了。”
白笙嘴角彎起一個溫順的弧度,伸手輕輕拍了下秦明徹的手掌:“無妨,這些都過去了,你也該放下了。”
秦明徹的手覆上白笙的手背,重重點了下頭,眼中滿是笑意。
張掌事饒有興致地望著這兩人,眼珠子在他倆之間轉來轉去,聽說秦門主和白笙關系不一般,他想打探到更多刺激的八卦。
忽然身後有人冷冷地哼了一聲,很不耐煩的語氣,張掌事嚇了一跳,急忙收回目光,過後又悄悄向後看去,想知道敲打自己的人是誰。
這一看不要緊,竟然是清霄門的靈曜真君!高靈曜一身華服,雖然面容頹廢,但仍掩不住他通身的華貴氣息。
而高靈曜的目光並沒有望向他,反而陰冷地盯著秦明徹,嘴裡發出嘲諷。
“秦門主真是忘乎所以,把自家師尊都忘了吧?”高靈曜冷聲道。
秦門主恢復嚴肅的面容,端身問張掌事:“不知沈仙君他?”
張掌事心頭狠狠一抽,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沈仙君身體病弱,花蕤師姐特地安排了花閣歇息。”
怕秦明徹生疑,他狠狠心道:“秦門主可是要見沈仙君?在下這就帶您前去花閣。”
果然,秦門主如他所料道:“如此,我就不叨擾師尊了。”
話音剛落,高靈曜就呵呵笑了一聲,把玩著金杯悠哉道:“張掌事,你瞧你幹嘛多此一舉,若此時離開的是白笙,秦門主早就去看了。”
秦明徹面色一冷,沒有理會高靈曜,繼續叮囑張掌事:“師尊神識孱弱受不得激蕩,勞煩將花靈強大的花團移開。”
張掌事忙點點頭,而身後的高靈曜又陰陽怪氣道:“人家鳳城不知道此事?估計早就開始布置了,你裝什麽好人呢。”
“......”
秦明徹周圍一陣低氣壓,劍君大能的威壓將在場的低修為侍從嚇得瑟瑟發抖,連茶杯都端不穩,連白笙都眉頭皺起,可高靈曜自顧自地把玩著金杯,像個沒事人似的。
劍君的威壓越來越強,直到將桌案前的茶盤掀起,高靈曜垂眼望著骨碌碌滾到地毯上的果子,笑了笑:“無趣。”
高靈曜一把潑掉杯中酒,起身晃晃悠悠地離開了偏殿。
張掌事身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見高靈曜出去忙呼了口氣,可下一秒,他眼睜睜地瞧著秦明徹拍案而起,怒氣衝衝地走了出去。
一處荷花池前,秦明徹將高靈曜攔了下來。
“高靈曜,我已經忍你很久了!”秦明徹怒道:“之前我忍著不想理你,可你瞧瞧你如今的樣子,都把臉丟到外面了!”
這幾天來高靈曜處處同他作對,原本兩人關系就不和善,如今高靈曜更是對他針鋒相對。
秦明徹不知想到了何事,又道:“還有白笙,你身為徒弟連他都不尊重,你真是要反了天啊!”
高靈曜倚著欄杆,眼皮一抬:“呦,心疼了?”
秦明徹一怔。
“心疼了就趕緊娶了,整天磨磨唧唧在白笙和沈懷君兩邊走,算什麽正人君子。”高靈曜不屑道:“秦明徹,你說我叛師,對,我就叛師了,我活該,我活該跪在大街向沈懷君磕頭磕得滿頭是血,你呢?”
“你有過我的決心麽?有我的決斷麽?你自以為兩邊安撫得很好,殊不知,這才是你最惡心之處。”
“你向沈懷君開誠布公偏袒白笙的模樣,一點都不君子,反而證明了你是個真小人。”
秦明徹的呼吸幾乎要停滯了。
他是高高在上的清霄門門主,無論誰見他都要尊稱一聲門主,更別提他劍君大成,只差一步便是舉世無雙的劍尊,當是天下劍道第一人。
他從沒受到過這種侮辱,且對方不是嫉妒他的小人,而是他朝夕相處的高靈曜。
“你、你在說些什麽?白笙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待他好不行麽?你嘗過父母雙亡的滋味麽?你見到過自己的妹妹被生生剁下頭顱麽?你沒嘗過我的苦,你憑什麽來評判我?”秦明徹眼眶通紅,幾近嘶吼。
“我不知道。”高靈曜淡淡道:“但我知道沈懷君不理你了,沈懷君曾經為你的盲眼不辭辛苦,奔波數年,但他現在看都不願意看你一眼。”
秦明徹怔然,他雙眸失神,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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