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這位靈曜真君竟對著茫茫月色,也長歎了一聲。
“是啊,誰不想獲得家族真傳呢。”
語調輕又緩,像是自言自語。
高靈曜望著月景望了許久,收回目光道:“我即便是真君,也勸不動你父親將余家真傳傳給你,更何況你根骨平平,與其他兒子的資質也差不多。”
余思歡頹然地跪坐在地上,像是個被霜打蔫了的茄子,眼眶通紅,滿臉絕望。
“不過事無絕對,我倒是可以指點你幾句。”高靈曜又道。
余思歡猛然抬起頭。
高靈曜手指一並,指了指他:“你天賦平平沒有可利用的價值,但你要給余信之希望,讓他知道你有未來的潛力。清霄法會將有數位修真大能到來,不少人手裡可都有寶貝閨女。”
余思歡卻縮了縮脖子:“我區區一個庶子,相貌平平,無法掙得佳人歡心。”
“那還有第二條路。”高靈曜緊緊地盯著他的雙眸:“拜師,拜一位修為高深、享譽世間的名師,這個可不看相貌出身,也是你唯一翻身的機會。”
余思歡恍然大悟,附身深深叩拜後,離開大殿。高靈曜垂下眼眸,倚著寶座默然不語。
侍從將客人送走,回來複命,上前收拾被踹翻的茶桌,多嘴道:“真君莫要發火,像這種不知天高地厚、想爬上位的庶子,我都見得多了。”
“這種人心機深,也難怪您瞧不上。”侍從嘴碎,囉裡八嗦說了許多,高靈曜垂首沉默。
“倒也是,哪個從底層爬上來的庶子,沒有點心計和手段呢?”他歎道。
恍惚間抬頭,高靈曜從玄鏡中瞧見了自己的面容,金光繞身,雙眼空洞無神。
修仙界的庶子往往比人間難過百倍,人間的庶子尚且能奮發圖強,考取功名,而修仙界重根骨血統,若庶子生下來根骨平平,並不會獲得重視。
同樣天賦平平的嫡子,身上好歹流傳著高貴的血統,或許下一代便能孕育出根骨奇佳的天才呢。
故而將家族真傳傳給庶子者,寥寥無幾。
很幸運,他便是其一。
“算了,我出去散散心,你們莫要跟著。”
高靈曜走出居所,向山下走去想尋個清靜,不知不覺走到了飯堂。
飯堂周圍栽種著不知名的小花,風景甚佳,沿著碎石路向裡走,便是廚房,廚房外冒著嫋嫋炊煙,這麽晚了,定是有人在開小灶。
高靈曜緩步轉過拐角,果然見小廚房燈火通明,身影晃動,他轉身要走,余光卻瞥見了那人的身形。
那人姿容勝雪,身形纖長,烏發垂落在消瘦的肩頭,本是為清清冷冷的仙君卻站在人間煙火繚繞的廚房內,捧著一碗滿是凡間氣息的花生碎。
油鍋裡劈裡啪啦地熱著油,墨硯寒抓起一把花生撒下去鐵鏟還未翻幾下,便傳來一股焦糊味兒。
“又糊了。”墨硯寒扔開鏟子,氣餒坐回小板凳:“煩死了,怎麽弄都弄不好。”
沈懷君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將一顆圓滾滾的花生放在燈光下仔細瞧著,“別以為做桂花糖容易,粒粒出自靈廚之手,需要修煉功法。”
墨硯寒與這人相處良久,自然摸索出套路來,想了想道:“莫非是清心咒?”
沈懷君眉眼溫潤,笑而不語。
“......”
墨硯寒一陣心梗。
他要這人整日安睡不理雜事,要這人容許自己同住一屋,要這人事事都依著自己,本以為佔了上風,未料到兜兜轉轉,還是清心咒。
他一屆鬼主,憑什麽要練咒語,驅除自身鬼氣,他渾身上下把鬼氣驅除了,還剩什麽?連骨頭架子都不剩了!
“求人不如求己,糖是清霄門的,靈廚的手藝卻屬於你自己。”沈懷君循循善誘。
墨硯寒哎呦一聲,愁眉苦臉地抱住沈懷君,這人的腰身纖瘦,手臂可以輕松環繞住。
“我不想學、我懶,功法又難學。”小鬼主打了個哈欠,折騰一晚上,他疲倦萬分,倒也少了平日的囂張氣。
而仙君溫熱的手掌附上他的側臉。
“我教你,這功法便不難了。”
站在外頭的高靈曜一陣恍惚,似乎兩百年前,也有人將手掌覆在他的頭頂,溫聲細語。
猶記得自己身為庶子、見識淺,瞧見桂花糖以為是珍奇東西,不敢去拿,而那人親自將一粒糖塊放在他手心。
“往後你當了我的徒弟,日日能吃上桂花糖。”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支持~
第18章
“仙君,戌時已到,你該就寢了。”墨硯寒提醒,說著將凳子上的鴉羽大氅拿起,為沈懷君披上。
沈懷君猶自望著碗中圓滾的花生碎,詫異地望了眼窗外:“這麽晚了?來時還沒日落呢。”
而他並沒有拒絕少年的動作,墨黑的鴉羽大氅披上肩頭,暗金滾邊襯得他面如白玉,兩道青絲垂下,乃是位溫潤和善的仙君。
“這一鍋桂花糖還沒做出,可惜了這般折騰。”沈懷君搖了搖頭。
墨硯寒霸道地上前搶過了碗,將大氅的兩道綢帶以自己慣用的方式系緊,“夜寒露重,不然晚上又要咳嗽了,仙君我說過,什麽事都要依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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