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起來,逼人的氣勢潮水般退去,顯出幾分年輕的桀驁來。
天昌帝不喜歡看他這樣,他扣著手邊的茶,沉思許久,將話理通順了才緩緩開口:“你既然要走,兵部和禁衛軍的牌子,你準備交給誰?”
“當然是交給皇上。”趙宸賀從腰間解下兩塊牌子,朝旁邊一遞,示意福有祿來拿。
天昌帝詫異了一瞬,他沒料到趙宸賀肯這麽輕易的把牌子交出來。他以為要威逼利誘,軟硬兼施。但他解下腰牌的動作過於流暢,遞出來的動作也毫不留念,看起來似乎不在乎。
福有祿猶豫著不敢上前,天昌帝擺手他才上去,接過牌子捧著放在窗邊立著的小桌上。
“皇上要認命誰或者倚重誰,”趙宸賀說,“都是天意。”
他平時大刀闊馬,根本不會如此收斂。
天昌帝有些生氣,不待發作,就聽他繼續說:“臣此行遠去西北,不知歸期。”
他停了一下,唇角先動,繼而發聲:“望皇上身體安康,愛惜自己。病了就養著,朝會不打緊。少同禦史台置氣,臣不在,讓別人去出頭……”
他慢下來,緩緩停了。
天昌帝望著他,聽再開口時恢復了一貫的散漫:“說多了。這些自然會有別人提醒,臣就不再僭越了。”
天昌帝聳了聳眉,有些動容,許久才說:“怪你犯錯,當著朝臣們的面,朕不可能為了你連威嚴都丟了。”
趙宸賀點頭稱是。
天昌帝扶著方桌,兩塊腰牌靜靜地躺在距離他手不遠的地方,泛著冬日特有的冷光。
“怪你管不住自己的貪念。你不體諒朕,你放肆。”天昌帝又說。
趙宸賀垂眸不語,抬手告罪。
天昌帝看著他空空的腰間,把張嘴欲出的話咽了回去,片刻後才道:“朕有不得已,朕是皇帝。”
趙宸賀抬手行禮,肩膀頂起的弧度陡峭而硬朗,像催不斷的山。
“祝皇上千秋鼎盛,穩坐龍椅。”他深深看了天昌帝一眼,再開口時似乎把一些東西丟掉了:“願吾皇萬歲。”
·
將軍府的梅花開了,沈歡折了幾支養在瓶裡。雲成出來的時候心念一動,也跟著摘了幾支。
沈歡送他到門前,跟他確認道:“二月二。”
雲成心底有些煩躁,但還是冷著臉應了一聲:“嗯。”
沈歡打量著他神色,又看他手裡的梅花:“要送廷尉?”
雲成眉間的陰霾更加陰鬱。
沈歡不介意,兀自歎了口氣:“離開京中是好事。他跟皇上之前關系好,等二月二那天……省得為難。”
雲成根本不是為這個煩,他只要一想起來趙宸賀要走,心就懸到嗓子眼,跳動的節奏也不對勁,腳也踩不到實地上。
他幾天都睡不好,好似得了失眠症。眼下的淡青已經到了不容忽視的地步。
沒關系。雲成心說,等他走了就好了。
趙宸賀定了正月二十出發——天昌帝想讓他快點離京。
趙宸賀該吃酒吃酒,想笑話誰就笑話誰,按部就班,好像什麽都不急。
雲成有兩次看到他在拆信件,封面光潔一片沒有字跡,那灑金的紙張十分金貴,在燈下燦燦的一片光。
他敏感的察覺到他有事情沒有坦白,他也聰明的沒有追問。
就像趙宸賀從來不過問他的計劃。
正月二十,西北風,有太陽,但是溫吞,無雪。
趙宸賀將要帶著兩隊兵部的親信前往西北,雲成不能去送他,因為天昌帝一定會派人盯梢。
其實昨夜雲成已經把該說的話說了,也用行動表達了不舍。
但還是不夠。
他整夜未睡踏實,天亮時趙宸賀起床穿衣準備出發,他也穿上朝服準備進宮。
昨夜的臘梅沒來得及放在花瓶裡,今早開敗了幾朵,萎靡不振地窩在桌邊看著他們。
兩人穿戴整齊,互相整理衣襟,要出門時趙宸賀揉他的眼角:“這麽下去不成,讓太醫院給抓點藥。”
雲成心不在焉地點頭,渾身的怠倦感很重。
趙宸賀湊上去親他的眼角,雲成閉了閉眼,湊過去跟他接吻。
他的急躁一日比一日更甚,像一頭尋不到出路的小獸。
昨晚上是趙宸賀喊得停,因為雲成兩次之後還要繼續,但他已經足夠疲倦,沒有東西可供發泄。
趙宸賀撫摸著他的後背,強製他入睡。
他最近把惡劣凶性收起,動作之間溫柔而連貫。
即便如此,桌角的梅花仍被搖散,繼而掉了兩支。
反倒雲成很急,一直用腿勾他的腰。
趙宸賀架不住他這樣,同他拉開些距離,揉他皺起的眉心。
“快點啊。”雲成催促道。
趙宸賀頓了頓,剛洗完的臉上冰涼清爽,到現在還沒有沾上汗珠。
“別停下。”雲成又說。
趙宸賀配合他的話,把剩下的兩支梅也搖掉了。
“別想太多。”他在毫無章法的雜亂聲中安撫,“我給你留了人。平日刀綁結實點,別拿得太快。”
雲成睜開眼看他,伸手揉他眉眼和耳垂。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