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宸賀答:“原是□□時禦史台的學究,太上皇繼位那年告老還鄉。學識淵博,品行也備受讚譽,曾給太上皇授過課。”
天昌帝點點頭,看向雲成:“那稽查帳本肯定沒問題了。”
雲成想了想,垂著手說:“臣弟盡力……不出錯。”
天昌帝露出一點笑意,緊接著就收斂了,眼神又暗了下去:“朝會時聽說你來的路上不太平,遇到了刺客。”
“是,”雲成答:“三個人。”
“你功夫不錯。”
“舅舅教的。”雲成既不露鋒也沒有藏拙,說話的時候朝氣蓬勃又很認真:“他說男人不會打架容易受氣。”
天昌帝再次笑了。
“從王府搬出去住吧。”他說。
雲成目的達到,也不多問,應道:“是。”
“十八年真久啊,十二弟。”天昌帝笑起來眼角皺紋突顯,顯得老態更重:“朕常擔心會見不到你最後一面。”
“怎會。”雲成道:“皇兄春秋鼎盛,這些小病,幾服藥吃下去就會見好。”
天昌帝盯著他發頂,指尖動了動,似乎很想伸手摸一摸。
“‘雲成’這名字不好,‘雲’太閑散輕飄,‘成’又稍顯穩滿……”他停頓一下,似乎在考慮。
趙宸賀在旁邊靜了一炷香,此刻才出聲:“聽上去爽朗,不如皇上給十二爺重新選個字。”
雲成從余光裡看了他一眼。
趙宸賀嘴角壓著笑,輕輕揚了一下眉梢。
“昀者輝光也。”天昌帝沾著茶水在矮桌上寫下一字,示意他來看。
趙宸賀點頭道:“這個真好。”
天昌帝也極滿意:“通知禮部修改宗碟。”
他抬頭看著雲成道:“以後,你就改叫李昀成。”
雲成張了張嘴,“謝皇兄賜字。”
天昌帝點頭,扶著腿上的毛毯壓了幾口茶。
等他擱下盞,雲成行了一禮,說:“臣弟給皇兄從慶城帶了禮物來,只是入宮規矩多,不便隨意示人。”
“是什麽?”
雲成眼也沒抬一下,“刀。”
“刀。”天昌帝重複他的話,沉吟半晌,對著趙宸賀輕輕一抬手。
趙宸賀起身告退。
他走到門邊,內侍挑起門簾,送他出去。
情形對調,雲成在裡面談事,趙宸賀則站在了簾外。
天昌帝推開茶盞看向他,雲成微微低著頭,仍垂著視線。
他從進門開始就謹守禮製,不曾做出什麽小動作,甚至連天昌帝剛剛喚他上前,也只是略抬眼皮就飛快的站回了原位。
天昌帝重新打量過他,再開口語氣沉肅了許多:“對朝中局勢了解過嗎?”
“道聽途說。”雲成道:“十八年前,爹發動宮變失敗,太上皇繼位,王府因此沒落。母親在慶城外祖家生下我,借此保全我性命。”
天昌帝的視線有些模糊,似乎回憶起了當初。
他歎息了一聲,道:“可惜太上皇無子,最終禪位於朕。朕登基後雖然有心想與你團聚,但是京中局勢複雜,倒不如慶城自在。”
雲成把頭埋在了陰影裡:“皇兄為我好,將我留在慶城避險,保我性命,我心裡明白。”
天昌帝盯著他臉龐,許久,點了點頭,“下午去戶部交接,如果趕得及,明日便跟著上朝。”
雲成捧手稱是,天昌帝道:“這把刀淬煉十八年,希望不會讓朕失望。”
雲成這把刀當然會好用。
忠勤王府的弟弟們雖然多,但嫡親的弟弟只有這一個,他們有共同的外祖,流著相同的血液。
雲成乾淨的衣角拖在地面,鋪成錯落有致的峰圖。
他跪在地上,把聲音都悶在了方寸之間:“臣弟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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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宸賀並沒有遠處,等雲成出了勤政殿的門,兩人一齊望著撒在地上的金色光芒。
雲成先動了,悶不吭聲幾步走下台階。
趙宸賀兩步追上他,背起手走在他旁邊,“我今天幫你兩次,你謝都不跟我說一句麽。”
雲成眼神都沒有動一下,側臉在日光下泛著細膩的光:“哪兩次?”
“戶部左侍郎啊,”趙宸賀說:“是個肥差。”
雲成並不領情,眉間還有些不耐:“戶部那麽好,怎麽你不去?”
趙宸賀讓他看自己的朝服,證明自己已經有職位在身,想去也去不成。雲成目視前方,手不自覺的摸了一把腰間,摸了個空。
趙宸賀看到他動作,張了張嘴,“……改名字這事總算吧?好歹叫起來一樣。”
“稱呼而已,叫什麽都行。”雲成說。
趙宸賀兩次踢到鋼板,抿唇想了一會兒:“大理寺正在查剩下的那名刺客,你想去看看嗎?”
雲成目視前方,走得很快:“不想去。”
出了宮門,廷尉府的馬車停在跟前,王府則遠遠地停在宮牆轉角處的陰影裡。
趙宸賀眯起眼望向那陰影,叫住了往那邊走的雲成:“沒外人在,我就直說了。朝中局勢複雜,牽一發動全身。就算是刀,也不能隨意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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