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府遠遠的露了個笑出來,朝他點了一下頭。
雲成不好太“獨”,也跟著回了一個,認下了這萍水相逢的“點頭之交”。
趙宸賀姍姍來遲,最後一個才到場。
他一直穿過文武百官,站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禦史大人早上好啊,”他好脾氣的跟後方的中丞打招呼,“季大人今日吃早飯了嗎?”
禦史中丞季擇林看到他嘴角先抽了抽,然後一甩袖口,用同昨日參奏時一模一樣的聲音硬邦邦道:“趙大人也好。”
趙宸賀憋不住笑,偏頭的時候泄露出一二分,被雲成捕捉到了。
什麽人啊,雲成心道,禦史台都要調侃。
第14章
雲成收回視線,想起來早晨背過的內容,再去看滿目朝臣,便自動劃分成了界限分明的幾大塊。
長鼓響起,所有人不約而同站直身體,依次進入大殿,迎接新一天的朝會。
昨夜的寒冷未消散,天昌帝落座之後,大太監給他披上了一塊輕裘。
季擇林當即就跪:“皇上,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今日雖冷,往後只會更冷,寒冷能鍛煉人的體格,激發人堅定的意志力。皇上登基剛滿一年,就如此畏冷貪暖,臣以為不妥。”
“臣也有話要說。”趙宸賀頂風而上得很快:“既然中丞不畏冷貪暖,為何上朝還要坐馬車來,怎麽不下地跑,豈不是更能鍛煉身體。”
季擇林瞪了他一眼,趙宸賀眉間一動,格外謙虛地朝他一點頭。
“皇上!”季擇林不理他,抬頭控訴,“臣不是這個意思。臣是說,倘若朝堂之風由此引領,那往後人們有襖的穿襖,有毯子的裹毯子,朝堂之上豈不成了安樂窩了。”
“這話叫人聽不懂。”趙宸賀仍舊站在原位,只是略挺直了身體,兩袖之間扇出來的風都顯得不懷好意,“一年四季皆有更替,難道非得冬天挨凍,夏天受熱,才算是好風氣嗎?”
他言之鑿鑿,眼皮都沒抬起來:“那為何朝廷要下發冬夏兩套官服,又不見季大人冬天的時候穿夏天的,夏天的時候穿冬天的,因為季大人貪圖安樂嗎?”
“你,趙宸賀!”季擇林火大的站起身,沒等說後話,就被禦史大夫打斷了:“擇林。”
季擇林蔫下去的也很快,態度恭謹喚了一聲:“閣老。”
禦史大夫站出列,彎著因為年邁而無力的腰身,目視前方道:“皇上身體不安,朝臣則內心不安。季大人憂心皇上龍體,態度言語卻過於激進。還好皇上眼明心亮,能看穿他的心意。”
此話一處,任誰都能聽出門道。
天昌帝盯著他頭頂片刻,臉色晦暗不明。良久才擠出一個笑來,“閣老說得是。”
他取下輕裘,遞給大太監,斥責道:“往後不許帶來大殿。”
一時間大殿內噤若寒蟬。
趙宸賀第一個出聲,將安靜打破:“這樣麽,既然輕裘是福公公帶過來的,那福公公該罰。”
捧著輕裘的福有祿什麽都沒說就跪在了地上。
“朝廷上下一體同心。”趙宸賀繼續說:“季大人言語激進,也該罰。”
禦史台一同看向他,連帶著站在後頭不遠處的雲成。
趙宸賀脊梁挺的很直,面上一點緊繃的神情都不見,袖袍都表彰著隨口一提、大公無私。
朝臣各懷鬼胎,一半的人已經抬頭悄悄去看天昌帝的臉色。
天昌帝沒什麽反應,掩唇咳了兩聲,看了雲成一眼。
雲成便出列道:“福公公是貼身伺候的人缺不得,不如輕拿輕放罰些俸祿,以作警醒將功折罪。至於季大人……微臣是新人不便說。是禦史台的人,不如由禦史台商量個章程出來。”
這一下由罰不罰,變成了罰什麽。還得罰的有水平,不能徇私作了。
禦史台眾人一齊轉頭去看雲成。
雲成無辜地同他們對視,眼神純潔而膽怯。
天昌帝這時才道:“禦史台說吧。”
禦史台一齊皺眉,互相對了一下眼神,禦史監察宋禮明在閣老的注視下站了出來:“季中丞無心之失……”
話未說完,就被趙宸賀打斷了:“算禦前失儀了吧。”
他聲音不高,甚至眼神也沒分過來一瞥,但這句話太重了,禦史台的人一個接一個跪了下去。
宋禮明猶豫了一下,沒跟著一起跪,表情看上去格外的躊躇和不忍心。
“雖勉強算得上禦前失儀,可季中丞本意是擔心皇上龍體,出發點是好的。”他趕在其他人再次開口之前說,“不如罰俸一個月,小懲大誡。”
說完他立刻去看趙宸賀,沒看到他有張嘴的跡象。剛要松一口氣,就聽見身後一個清透年輕的聲音“咦”了一聲。
雲成疑惑地問:“昨日朝會時,微臣並沒有失儀,就被罰了一個月俸祿。怎麽季大人失儀了,還是罰一個月呢?”
宋禮明沒防備他會開口,匆忙間抬頭去看閣老。
閣老已經帶頭跪在了地上,禦史台的同僚們都看不清表情。
“罰三個月。”宋禮明說著一頓,可能是想起來昨日趙宸賀剛被罰了三個月,接話道,“再多抄寫罪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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