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披著青陽山弟子人皮的血徒早被常伯寧的驗魔之法抓出, 分開關押。
可喜的是,封如故傷得並不很嚴重, 只是一張臉無甚血色, 白得幾近透明, 精神倒很不錯。
常伯寧提劍而歸時,封如故正歪在榻邊,抱著一卷書消閑。
他病慣了,因此早知道怎麽樣才能讓自己躺得舒服些。
見常伯寧回歸, 他也不起身, 眼裡因為困倦含著一汪水, 瞧著多情得很:“師兄,這花是打算贈與我的嗎?”
常伯寧話不很多,上前輕握住他的手腕,一面為他診脈,一面打算將自己的金丹自丹宮中取出,打算喂入封如故口中, 助他調氣理息。
二人以前經常這樣做。
但此番封如故卻擺手拒絕了。
與此同時,常伯寧也在封如故身體內發現了一點陌生的氣息。
一絲微涼的清氣從他心肺間沁出,竟是已有一枚金丹在其中百轉千轉,正以靈氣療愈封如故的傷勢。
“這是小紅塵的。”封如故介紹道,“關大山主助他壓下了體內毒性。他說,怕再毒發失魂,姑且將金丹寄存在我體內,叫我幫他看著。”
他緩緩摩挲著胸口,眼裡一半複雜,一半柔和:“口是心非的小和尚。”
聞言,常伯寧有些說不出的心酸。
以往……明明是該我做這些事的。
常伯寧心裡不大舒服,握住封如故腕部的手緊了一緊。
他有珍貴之物即將失去的恐慌,然而他並不清楚自己會失去什麽,隻好本能地抓緊。
不過他手上始終有數,出神時,也不會舍得握痛封如故。
封如故由他握著,隻以為他在專心診脈,笑吟吟地看著他。
少頃,常伯寧回過神來,長睫微落,略微僵硬的表情也自然收回,真的為封如故號起脈來。
封如故問:“師兄追到那人了嗎?”
常伯寧說:“追……沒有。”
這份欲言又止太過明顯,叫封如故好奇起來:“師兄是說真的?”
常伯寧:“真……”
常伯寧:“……假的。”
封如故疑惑地哈了一聲:“師兄有心事?”
常伯寧索性閉了嘴,收心號脈。
他想:口是心非真是一件難事,不知如故為何會那樣歡喜呢。
七花印是常伯寧所創,但因為藥性凶猛,耗費甚巨,只在封如故一人身上用過。
此印並未經過精研,用上時又略顯匆忙,盡管十年間,常伯寧時時描畫補筆,然而七花印打下的根基過於稚嫩,以封如故的身體狀況,又不能抹去重畫,因此三朵花開,常伯寧便無法再補救。
好在三花開後,仍有其余四花維系,不至於立即入魔。
歇了這些時辰,封如故體內激蕩的魔氣已然歸於脈中,偃旗息鼓,靜靜蟄伏,再加上他的內丹及靈體早被魔氣折騰了個破破爛爛,常伯寧診來診去,也隻診出了一個心脈受震,肺經有損。
他安下心來後,順手將那一枝群芳繪春的馨香拈到封如故枕邊,轉贈給了他。
贈花前,常伯寧隻留下了中心那瓣沾了血的白扶桑花,藏於貼身錦囊中。
他也不知自己此舉緣自何故,大概是不想叫如故在傷中還沾染血腥氣吧。
封如故早被常伯寧支支吾吾的樣子勾起了興趣,打量著這枝怪花:“師兄,說說唄,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你追到那人了?”
不擅口是心非的常伯寧乖乖坐直,將與那贈花人發生的事情如實告知封如故。
當然,他隱去了那人知曉了封如故身懷魔氣一事。
聽完事件大概的封如故一拍床榻,恨鐵不成鋼道:“師兄啊師兄,你被人輕薄了!”
“輕薄?”常伯寧想了想,“送花就叫做輕薄嗎?”
……於殺氣騰騰的亂花劍氣之中,精心選取粹白花色,從百花中各取一瓣,拈成一朵,贈與一人,封如故想不到比這更像輕薄的輕薄了。
“不可這樣作比的。他贈花多半是為著顯示他劍法超群,是有意輕視於我。”常伯寧卻別有一套思路,凝眉分析道,“如果贈一枝花便算是輕薄,踏莎劍法豈不是該改叫眉來眼去劍?”
封如故大笑。
常伯寧是很認真地表態的,不是很懂封如故的笑點,但見他笑了,嘴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笑過後,他又問起了更關心的問題:“如故,你身體當真無恙?”
封如故打蛇隨棍上:“心慌得很。師兄你摸摸。”
常伯寧受不得他這撒嬌的模樣,紅了臉輕拍他的手:“我問真的。”
那人憑空一指,摧中封如故心脈,摧垮了那本來就搖搖欲墜的七花封印,也絕了他最後一點念想。
桎梏一解,他心底反倒坦蕩自由了許多。
封如故心裡有了自己的一番考量:“師兄不信如故的話,難道是如故往日太過頑劣,害師兄不能安心了?”
常伯寧有點不好意思:“是我操心太過。”
封如故大歎一聲:“唉,有朝一日啊,如故定不再讓師兄再操·煩了。”
常伯寧被他歎得心軟,寬慰他道:“沒事的,師兄願意為你操·煩。風陵永遠是家,我也永遠是你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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