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喝醉後發生的事情,常伯寧已記不很分明了,便隻當是自己泡的茶,自己熄的燈。
在昏暗到只剩一盞燈的屋中,常伯寧端著茶杯,想著剛才自己在小睡時做的夢。
他夢見了那個被他所傷,卻還贈花給他的男人。
只是夢裡的面孔模糊一片,不甚分明。
那仿佛是一張熟悉的臉,並不屬於自己,但常伯寧已經忘卻了,面孔的主人究竟是誰。
他又抿了一口水,正欲擱下水杯,動作驟然一頓,緋雲大片大片浮上臉頰。
——常伯寧總算後知後覺地想明白了,剛才那絹帛上繪了些什麽。
意識到後,常伯寧差點當場自燃,手足無措地站立了一會兒,忙四下尋找起絹帛的去向來。
結果是一無所獲。
匣子裡沒有,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沒有。
常伯寧呆呆地捧著杯子,在桌邊坐下,臉上熱度遲遲不肯褪去。
……那也是自己的一場幻夢嗎?
他緣何會做這樣的夢?
難道說,和那個傷害如故的人有關?
常伯寧倒了一大杯水,呆望著窗外月色,咕咚咚灌下去,眼眶都因著緊張,紅了一大圈。
一隻木匣,攪擾得兩間房中的人都心湖蕩漾起來。
倒是那本該贈禮和收禮的人,暫時免除了尷尬,在湖畔面對面地相遇了。
如一是心中有事,故而出來漫步散心。
封如故則是出來尋找那吹洞簫的知音人的。
他提著酒壺,久尋知音無果,眼見歡.場漸散,人煙漸稀,心中已知道大概不可能再見到那人了,提壺而飲,咽下失望後,抹去唇角酒液,笑說:“大師如若無事,可願隨封二夜遊?”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本小X書,三對CP一起用w
以及大家不要站錯啦,小二哈浮春是攻,小狡兔落久是受qwq
第90章 怦然心動
如一冷面如霜, 一顆心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邀請而快要從胸口漾出來:“如此, 也好。”
月色如冰,尋歡之人成群結伴, 醺然而歸, 美人妝殘, 收起琵琶,意興闌珊地點上一爐香, 好散去艙中濃重的酒氣, 自己則倚在船頭,嘴角還挑著習慣的笑, 眼裡卻是冰冷而疲憊的殘光。
他們上了一座石築的小橋。
封如故看向船上女子們褪色的脂粉紅妝, 自言自語:“……是了, 人都走了,笑給誰看呢。”
如一認同他的話:“不喜歡笑,便不要笑了。”
封如故有點詫異地回頭:“你在對我說話?”
如一偏過臉去:“我在對船上的人說話。”
封如故望向如一的側臉,眼神裡多了些別樣的內容。
他向來思路跳脫, 常發驚人之語, 是以在正統道門間瘋名遠播, 自從師父飛升以來,這些年來,少有人能這樣快地跟上他的思路。
師兄天真單純,師妹不服就乾,浮春太傻,他養隻鸚鵡養三年, 恐怕都比這傻小子機靈些,落久則太聰明,但卻養出一身藏拙的性子,即使聽懂了,也佯作不懂。
許多年來,他都覺得自己是在“靜水流深”中自言自語。
直到與如一再相遇。
盡管這孩子嘴上不會說好聽話,但他在某些地方,卻意外能與自己合契相鳴。
人生在世,所遇見的萬事萬物皆有曲韻,有人在此刻聽到高山大川,在彼刻聽到小橋流水。
而所謂知己,不過求一個異口同聲,求那人耳中的聲音,與自己的聲音全然同調。
想到此處,封如故又起了些人來瘋的興致,戳戳如一臂彎:“哎,你猜我現在在想些什麽?”
如一低頭看著被他碰過的地方,拿指尖覆蓋上去,悄悄撫摸,同時冷冰冰道:“不感興趣。”
封如故拿胳膊肘碰一下他,專注地笑望著他。
如一真想當做自己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但不知怎的,他就是知道封如故在想些什麽,以及想做些什麽。
他歎了口氣:“我去給你取箜篌來。”
“也不用去取箜篌,那東西太大,在屋中彈一彈便罷,搬來拿去,太費力了。”封如故翻身坐上白玉橋欄,雙腿垂在外欄上,活動了一下手指,“借把琵琶或者月琴來。今夜我高興,要彈一首給她們聽。”
道君給妓·女彈琴,若是被尋常道人聽見,怕是要大驚失色,大呼不成體統。
好在,封如故向來不知體統為何物。
而如一則想著,封如故本就荒唐,不受世俗約束,那麽,他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又有何妨?
如一要來一把琵琶後,封如故也戴好了義甲。
試弦調音後,他對著蕩在湖心、任爾東西的尋歡船撩響琴弦。
他彈的非是什麽高情雅趣的小調,乃是在風月場裡聽過的揚州清調,講的是一對小兒女在夜間私會,隔牆談情,曳春藤,跳粉牆,曲調且俗且歡樂,抓人耳朵得很。
果然,有二三琴女打起精神,聞聲望來,對相貌俊俏的封如故指指點點,吃吃笑起來。
封如故是個人來瘋,人越看他,他越是大膽。
如一在旁看他撒瘋,想:不堪入耳,豔俗至極。
心裡想著,他卻悄悄在後按住封如故的衣帶,免得他瘋得過了頭,一頭栽進蓮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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