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座上坐著一圈德高望重的老臣,紛紛小跑著圍上來,難掩激動與豔羨,其中不乏對陌影極其失望的人。
“三十從軍而白發,真是陶太尉從軍一生的寫照啊!”
“最後一句才是點睛之筆!豈有逆胡傳子孫,這才是咱們承國的精神與豪情!”
“好詩!”
薛忠國最看重讀書人,手懸在框上,一個字一個字細細地品讀,慷慨激昂道:“皇上文采斐然,老臣佩服!”
他向來清高,除了學問極高的,不屑與旁人為伍。
有與他不對付的老臣暗諷道:“世人總說薛大人是文曲星轉世,分明皇上才是。薛大人文貼雖好,內容卻差了些。”
薛忠國全然不把這種話放在眼裡,早在皇上說出那句「生當作人傑」時,他就知道皇上才高八鬥,才華驚人,只是大智若愚,為了在攝政王面前藏拙才裝得昏庸。
“臣自愧不如。”他坦坦蕩蕩地說。
薛老其實挺可愛的,陌影並不討厭。他護短得很,聽人家說薛忠國心中不太爽。想到薛忠國可是當朝第一書法家,借此機會再賺一筆豈不最好?
“瞎、瞎說!”陌影故作嚴厲,“百花爭豔,各有千秋,既是陶老的生日宴,大夥都要開開心心的。來人,取筆墨,朕再贈薛老幾句不值錢的詩。”
薛忠國兩眼放光,情緒激昂,“快快快!”他不停催促,恨不得自己飛奔到書房取來。
眼見魚兒上鉤,陌影抿嘴一笑。他接過筆,壓根不用想,就在紙上寫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的經典名句。
其他人圍成一團,原本諷刺薛忠國的老臣耷拉著臉,沒面子到了極點,嘴動了動,囁嚅道:“臣也想要皇上的詩句……”
“臣也想要!”
“求皇上贈詩!”
一個個餓虎撲食似的,要不是玄衣衛擋住,他們估計會把陌影淹沒。
陌影暗想,他一個即將下台的昏君,字也談不上寫得多好,作品根本一文不名。不像薛忠國,他的字已經過了市場的檢驗,妥妥的硬通貨。
“薛大人,朕拋磚引玉,您為大夥露一手可好?實話說,宮中隻、只有您幾幅字畫,朕根本看不夠。”
薛忠國凝視著陌影新寫的詩,略顯渾濁的眼裡盈滿了淚花,他顫抖著雙手接過筆,“皇上想要多少,老臣都為皇上寫。不如皇上作詩,老臣寫字如何?”
“那也好!”
陌影隨便吟了一首杜甫的《春夜喜雨》,看薛忠國筆走龍蛇,一揮而就,喜不自勝。薛忠國一寫完,他便叫子夕趕緊吹乾裝裱,絕不讓到手的銀子跑了。
“時間不早,朕、朕國事繁忙,先走一步。”收獲不少,他心滿意足地準備開溜。
“皇上,喝杯酒再走吧!”
“皇上,再吟一首詩吧!”
大家眼巴巴地看著陌影,隻想他能留下來,再多寫幾個字,也許自己就能搶到一幅。
陌影根本邁不開步子,還是易叢洲冷哼一聲,其他人悚然一驚,才讓開一條通路。
還沒走兩步,玄衣衛信使從門外飛奔進來。
“皇上,中原發來急報!”
想來是很緊急的事,否則玄衣衛不會這樣風塵仆仆。陌影等不及到皇宮再看,問:“何事?”
“閔亦玉大人住處起火,大人雖有幸逃出,但昏迷不醒。”
“什麽!”陌影震驚了,人才去幾天,命都快沒了。
陰雨連綿的天怎會突發大火,背後是誰的手筆,不難想象。
他猜到閔亦玉會受到別人的針對,但沒想到,那些人這樣囂張。
堂堂四州刺史,朝廷派出的欽差大臣,到任便被火燒,豈有此理!
想以百年世家閔家之力對付池家,沒想到,閔家力量還是太過低微,敵人也太狂妄。
他又凝重又氣憤,余光瞥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廷尉的方向而去。
“何人?拿下。”
那人被帶刀守衛抓住,戰戰兢兢地跪倒在地,朝廷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啟稟皇上,周添榮大人在獄中暴斃而亡。”
陌影倒退一步。
易叢洲適時托住他的腰,順了順他的背。
太過分、太離譜了。
池霖那邊久久審不出個所以然,廷尉幾次來報,都輕描淡寫說池霖的供詞是受人蠱惑,不是主謀。池霖沒倒,掌握著他罪證的周添榮反而先死了。
廷尉與池家沆瀣一氣,官官相護,周添榮之死全是他們的圈套,此人必須換掉!
可換誰呢?任何一個沒有根基,或者背景不夠硬的,下場都會和閔亦玉一樣。
作為皇帝,他想做的事都阻力重重,百姓被打壓剝削這麽多年,無權無勢無財,又該如何翻身?
陌影抬頭看著烏雲密布的天空,深吸一口氣,久不言語。
偌大的太尉府,無一人敢說話,哪怕是筷子碰碟的微弱聲響都沒有,現場陷入讓人凝重膽寒的沉默。
“既然閔亦玉大人有難,朕便親自去中原坐鎮。”
“不可!”薛忠國第一個反對,“中原形勢不穩,不僅有水患,更有叛軍,危險重重!老臣願代皇上前往,請皇上收回成命!”
陌影緩緩搖頭:“朕意已決,不必再提。攝政王不在,朝廷便交由丞相、太尉、禦史大夫三人共同主持大局,任何一件大事,都必須聯合商議,三人共同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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