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對方發現自己的存在,以玄衣衛出手之快,估計他還沒表明皇帝身份就會被殺。
連周旋的余地都沒有,魅魔技能也毫無用處,此時是真正的存亡時刻。
陌影的胸膛焦灼到發疼,被子裡又悶又熱,他卻一動不敢動,既怕被統領發現,也怕子夕忽然醒來,將他在床上抓個正著。
時間從來沒有一刻變得這樣緩慢,度秒如年。猝不及防間,貼著他肩膀的子夕的手動了一下。
啊啊啊要命,他要醒了!
火燒眉毛之時,陌影腦子被迫高速運轉,開始考慮挾持子夕脫困的可能性,哪怕被他們發現是皇帝也認了。
隔著棉被,統領的腳步聲又響起。
陌影還以為他要來掀被子,緊緊捏住了拳頭,只要見到一點光,立刻先發製人。
萬萬想不到,那腳步竟遠去了,門吱呀一聲再關上,屋裡徹底沒了聲響。
走了嗎?真的走了嗎?
等了好幾分鍾,確認聽不到一點聲音,陌影才虛脫地掀開被子下床。頭髮好像被什麽勾了一下,他提不起勁在意。
“嚇死我了。”他用比蚊子還低的聲音囁嚅著,“太驚險了。”
他起身,看見汗比剛才更多了些的子夕,到底沒忍住,悄聲道:“聽說你為了救璿妃受了傷,簡直傻乎乎!你可是未來皇帝,比她金貴多了,不值得為她涉險。”
他說完火速開窗逃走,連發帶不見了都未曾發覺。
人影離開後,子夕睜開眼睛。
早在陌影進房的第一刻他便已蘇醒,在床上忍而不發。等陌影湊近,他想製伏對方確認來者何人時,鼻尖聞到了熟悉的香氣。
那麽淡,卻那麽清新。
所有的力氣頃刻卸掉。
他早聽說昏君被攝政王救回,這人此刻應該才回客棧,怎會出現在這裡?
來找自己的嗎?若是這樣,昏君定然知道他控制著玄衣衛,知曉的內情超乎他的想象。
若不是,剛被救回的天子,有何必要三更半夜來到玄衣衛的房間?
謎團太多,如霧中望月。子夕沉思著,耳朵捕捉到了玄衣衛統領回來的聲音。
陌影耳力不如他,好幾息後才反應過來,出人意料地鑽入他的被窩。
子夕的呼吸亂了一拍。
昏君穿的龍袍由最好的江南錦絲紡成,無比絲滑。陌影慌亂中上床時,頭髮拂過他的手心,那細膩的觸感竟比他身上的衣服還要滑。
子夕心神劇蕩,手指無意識縮了起來,忽然感覺身邊人一抖。
他在害怕。
細密的顫抖,若不是緊緊相依,根本發現不了。
他貼得毫無縫隙,灼熱的、時停時有的呼吸便灑在子夕手腕上,那一片小小的皮膚仿佛要燃燒。
既然這樣怕死,為什麽膽大包天地夜探?
子夕想撥開迷霧看水看花看月,大腦一刻也不停轉。
陌影離開身邊時,他再度被那股香氣包圍,身心舒暢到極點。
那綢緞般的頭髮從他手上抽離,他不知怎的心裡一空,手指勾起,一根發帶便被他捏在手心。
緊接著,便聽到了他那句石破天驚的話。
「你是未來皇帝」。
難不成他的身世被對方知道了?不僅如此,對方還心甘情願讓出皇帝寶座!
怎麽可能??
子夕驚駭不止,又想起那天在湖中亭,昏君說過的一句話。
“我喜歡男人。”
他眉頭一蹙,手指摸到那根發帶,送到鼻尖一聞。
上頭的清香更加濃鬱,沁人心脾,直直鑽入骨子裡。
雨密密麻麻地打在屋頂上,讓他心煩意亂。
同一片雨下,一個黑影將麻袋裡的人倒在走廊中。
回廊隻點了一盞燈,易叢洲一半臉在光明中,一半藏在黑暗中,眼眸比濃黑的夜更沉。傾斜的雨絲打濕了他的衣袍下擺,他漫不經心地一瞥,眸子一轉,落在地面。
王喜瑟瑟發抖地抬起頭,和他一個對視,血脈像被冰凍住,後腦杓繃得如同鐵板。
他恍惚間想起,湯池刺殺那一夜,勤政殿前,易叢洲在樹下回眸,和現在的場景並無二致。
不同的是,那時皇上飛撲過去,他的殺氣頓時隱匿於無形。而眼前之人,沒有刻意收斂,那可怖的,仿佛從萬屍中淌血而過的殺氣,有如實質,能將他片成篩子。
若說此前,子夕讓他收集易叢洲的情報,他覺得不以為然,還有輕蔑的意思,這幾次接觸下來,他隻覺有種發自骨髓的恐懼。
易叢洲慢條斯理地舉起手中一把不起眼的劍,在昏暗的燈下看著。
“你可知為何要死?”
王喜撲通一下,重重磕在地上,“將軍饒命,求將軍饒命!”
“他舍身救你,你卻推他下懸崖。”
事發突然,所有人驚慌失措,王喜的動作有衣袖遮擋,沒有幾個人看見。
就算看見,他是極受皇上寵幸的太監總管,又有誰敢開口?
“是意外,將軍,是意外,奴才也沒有預料到!”王喜還在狡辯,“奴才是想拉皇上上來啊!”
每多說一個字,他都感覺肩頭更沉重一分,盡管那上頭什麽都沒有。
易叢洲面無表情,一步步朝王喜走來。
王喜的喉嚨宛如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如驚弓之鳥,身體都開始痙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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