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輕輕咳嗽了一聲。
雲緩立刻站直了,裝作剛剛什麽都沒有做。
其實他剛剛只是好奇自己來之前,連鋒和王妃說了什麽。
昨天晚上連鋒發現王妃站在遠處看著雲緩和雲廣陵喝酒。
這對兄弟年齡差了幾歲,雲緩身體不好,從小神智昏沉,雲廣陵這個當大哥的與雲緩這種小孩玩不到一起去。
後來一場意外讓雲緩變得和常人一樣清醒,但是,雲廣陵喜歡舞刀弄槍,雲緩身體不好,只能安安靜靜的跟著先生讀書,兩兄弟之間依舊沒有什麽話說。
雲廣陵當年倒不是討厭雲緩,他挺喜歡這個長得漂亮性格又安靜的弟弟。各種原因交織在一起,王妃便很少看到這兩兄弟像其他兄弟一樣和睦。
大概覺得這種場景難得,她站在樹下一直觀望,傾聽這兩兄弟講話。
連鋒不想打擾到她,過去的時候隻把雲緩抱走,並沒有再說什麽。
端午就要到了,都城少水,節日不像南方那樣有熱鬧的龍舟會。
不過都城是有廟會,很多百姓會去燒香祈福,開國皇帝禁止任何官員宗室在節日時清場所有百姓,五毒廟會的時候,就算高官過來,也要混在百姓之中,不得大張旗鼓驚擾百姓。
艾葉被燃燒的氣息在城中彌漫,雲緩很喜歡這種藥草的香氣。
廟會上人山人海,雲廣陵保護著韓氏和雲虎在前面開路。雲緩和丫鬟侍衛一手牽著紅豆一手護著王妃跟在後面,紅豆見他們出門嗷嗚嗷嗚非要跟著,它從不咬人,個頭卻很滲人,為了防止紅豆嚇到小孩兒,雲緩在紅豆嘴巴上裝了一個銀製的嘴套。
這麽大隻狼在身邊護著,哪怕套著嘴套,一些有心想唐突雲緩和王妃的登徒子也不敢趁亂上前擠,雲緩和王妃五步之內無人靠近。
雲虎指著賣炸糖糕的說想要,雲廣陵知道是雲緩這些日子慣出來的毛病,他實在沒辦法,從荷包裡隨便拿了一錠銀子買了四塊,韓氏和雲虎一人一塊,剩下兩塊給王妃和雲緩。
賣糖糕的小販頭一次得到這麽大的銀錠,這錠銀子很重,夠他全家大半年的花銷了,他手頭沒有剪子和戥子去分銀子,雲廣陵沒有要他分開,全把這錠銀子給他,拿了糖糕便護著韓氏和雲虎往前走了。
小販抬頭看見雲緩看他的炸鍋,他笑眯眯的道:“公子,我記住您的長相了,剛剛那位豪氣的大爺是您叔伯吧?您以後來我攤上吃糖糕,我都免費給您炸。”
雲緩幾口把手中的糖糕吃完,伸出兩根手指,笑眯眯的道:“我還要兩塊。”
這幾天官員們放假,雲緩在廟會上看到翰林院的幾個熟面孔,不僅僅是翰林院,還有其他部門的一些官員。
幾個同僚上前和雲緩寒暄問候。
劉卓誠看到雲緩之後,甚至買了兩串糖葫蘆討好。
雲緩一口一個糖葫蘆,等他走到了上香的地方時,兩串全部吃光了。
王妃遞了一張帕子給他擦手:“緩緩在都城過得很開心?是不是比在凜州的時候自在多了?”
雲緩一笑:“那些不值得留戀的人,不該把他們放在心上,把他們忘記自然會開心許多。”
站在高處往遠方看去,翰林院幾個年輕的同僚正互相打趣調笑,劉卓誠和他的女兒攙扶著頭髮花白的高堂,花知樂炸著毛在揍身邊的人……還有許許多多在都城裡生活的平凡百姓來來往往。
從前的人,是是非非,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總要開始新的生活,遇見新的人。
雲緩買了香燭,香火燃燒繚繞,廟會上不僅僅有艾葉的氣息,更充斥著淡淡的柏香和沉香。
香火被點燃,淡淡的沉香氣息彌漫,煙霧繚繞之中雲緩閉上眼睛。
——無論上方的是何處神明,都請保佑他和連鋒平安到老。
此生雖短,良緣永結。
連鋒不喜繁華熱鬧,這樣的場合,他一直不喜歡混入其中,燒香拜神什麽的,更不是他的愛好。
雲緩把香火插在了香爐之中,五月裡風暖日和,寬大的淺紫衣袍被風吹起,俊秀溫柔的面上帶著些許化不開的笑意。
但雲緩知曉,無論什麽時候,連鋒總會在某處靜靜的看著他。從兩人相識時起,連鋒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
回身之後,雲緩往人群裡看去,從高往低處俯瞰,人流密織,他很快看到了不遠處柳樹下的修長身影。
雲緩把牽紅豆的繩子放在王妃的手中。
“母妃,他在等我。”
雲緩笑著對連鋒招了招手。
“——我先過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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