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離開了屋子,沒多一會兒,又有人抬熏籠進來,屋子裡暖和了一些,他們還把我蓋的被子也換了床好的,赭黃色緞面繡著五爪金龍,乃是禦用。
晚間有人送飯進來,我就在床上吃,吃完了院首來替我換藥,再過會兒,長隨送來了煎好的湯藥,一口喝乾,苦得縮在床上半句話也不想說。
亥時管公公來了一趟,說趙煜風這個時辰還沒睡,一個人在殿裡喝悶酒。
我心說他喝不喝悶酒關我屁事,說不理他就不理他。
“自古以來,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就沒有容易的。”管公公道,“不管做什麽,都有許多眼睛看著,還有許多人來算計,算計他,算計他身邊的人,在你之前他沒寵過別的人,他沒經驗,許多事情還想不周全,防不住。”
我心裡稍稍松動,但到底沒搭這話茬,扯東扯西和他說了點兒別的,他歎氣,坐了一會兒,走了。
子時梆子敲過,含章殿裡燈籠已經熄了許久,我被一泡尿憋醒,起來去恭房解了個手,解得我痛不欲生。
解完出來,長隨被我嚇了一跳:“公公?怎麽又哭起來了?在恭房裡回憶起什麽傷心事了麽這是?”
我擺擺手,讓他扶著我回屋裡躺下,然而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一個謝二寶在心裡想,疼,真疼,都怪趙煜風,都是他的錯,他為什麽要當皇帝,為什麽大雍要有太監制度,為什麽他要娶那麽多老婆,為什麽不放我回家,為什麽要喜歡我,被他喜歡可真是倒了大霉了,以後一定要注意點兒,不能再和他那麽親密。
另一個謝二寶在心裡想,我的雞兒好疼啊,一個人睡在這裡真可憐,好疼好疼好疼……
我:“嗚……”
“公公?怎麽了?”在屋裡給我守夜的長隨被吵醒了,著急問道。
我:“皇上……睡下了不曾?”
“小的不知,小的去問問殿前守夜的內官?”
“勞煩點個燈……”
我實在痛得不行了,從床上爬了起來,看見長隨拿引光奴在熏籠裡引了火點燃了蠟燭,我從抽屜裡翻出了一條絲帕圍住臉系在腦後,披了件外袍,讓長隨扶著我去了主殿臥房門前。
趙煜風房內還點著燈,門口侍衛正要進去通傳,我站在門口叫了聲:“皇上……”
裡頭登時傳出起床的動靜,有人腳步匆匆地過來了,接著門一開,趙煜風一身雪白中衣站在門內,臉上帶著些許酒意,驚訝地看著我。
媽的丟死人了,白天明明自己說不想看見他的。
我低頭避開趙煜風視線,一聲不吭扶著門框抬腿邁進了門去,站在門內另一側。
房內房外眾人皆不解地看著我,趙煜風揮了揮手,讓屋裡守夜的太監出去了,然後關上門,輕聲問我:“二寶?”
我內心原本仍在掙扎,可他低沉聲音竟然如此溫柔,我不知道怎麽的就失去了理智,嘴巴仿佛被鬼操控了似的:“奴才臉腫了……還能來殿裡睡覺嗎?太疼了……”
趙煜風眼睛登時亮起來,點頭:“能。”
我繼續鬼附身道:“那,那能和您睡一張床嗎?”
趙煜風點頭:“睡,睡。”
我朝床那邊走出一步,幅度沒估量好,腿間一疼,登時抽氣,眼淚又下來了。
趙煜風立馬到我身邊來,表情慌了一會兒,然後把我外袍拿了隨手放一邊,小心翼翼將我打橫抱起。
“不是喝了酒麽?能抱得穩嗎?”我懷疑道。
“怕控制不住情緒去敲你的門,沒敢喝多。”趙煜風稍稍避開我視線,一步一步走得穩穩的,繞過屏風,將我輕輕放在龍床裡側。
我不大高興地想,你喝了酒卻控制住了,我一個沒喝酒的反而沒控制住。
趙煜風也躺上來,側著身看我。
“怎麽圍著臉?”他問。
“臉腫了,醜。”我說。
趙煜風睜眼說瞎話:“不醜,真的。”
我閉上眼:“把燈熄了?”
趙煜風讓人進來熄燈,等屋裡一片漆黑,我才把臉上圍著的絲帕摘了下來,拿著它擦眼淚。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跑過來,可是仿佛本能驅使,剛才疼得太厲害了,腦子裡第一個想起的是趙煜風,就想來他這兒,可是來了之後也還是一樣的疼。
或許我應該去敲太醫院院首的房門。
“二寶?”趙煜風聽出動靜來了。
“都怪你!”我突然就怒了,火氣控制不住,“都是你的錯!”
趙煜風一愣,繼而道:“是我的錯。”
“你為什麽今天不去上早朝?!”我質問道,“你要是今天去上了早朝,她們至於那麽生氣要整我嗎?”
趙煜風保證道:“以後決不再誤了早朝。”
我又問:“你為什麽要在我身上嘬那麽多印子?你要是不嘬那些印子,孫貴妃至於看見了之後發那麽大瘋麽?!”
趙煜風為難道:“這,這……”
我:“你說啊,你說,你以後不嘬了。”
趙煜風猶豫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道:“行,以後不了。”
我稍稍滿意了一些,想了想,還是有必要向他解釋:“我本來打算至少三天不理你的,可是我太疼了,疼得想我媽……可我媽又不在這兒,你也不讓我回家,乾爹最近對我意見很大我也不敢去找他,我只能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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