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兩柱香的工夫,前頭漸漸有微弱月光和流水聲了,出去之後,到了河邊,看河邊沒什麽衝積的泥,應該是靠近上遊,清澈的河水在月光下折射著光澤。
趙煜風在河邊挑了塊平滑的大石頭坐在上面,望著河面出神,我則坐在旁邊一塊小了一半的石頭上,安靜地陪坐。
“誰教你的?”趙煜風突然伸腿輕輕踹了我小腿一下。
我:“什麽?奴才不明白。”
趙煜風:“你突然間對朕親近了不少,卻顯然並非真心,甚至像是有人教給了你具體步驟,你一一按照步驟做,說,跟誰學的?”
又是這樣,每次我一有什麽變化,就要問是不是有人教了我,我就不能擁有自己的智慧嗎?
“你不說,朕也能查得出來,你每日和什麽人接觸,都是有人記錄的。”他又道。
“是學了。”我隻好交待,沮喪道,“不能學嗎?奴才又沒談過戀愛,也不像您,后宮有那麽多媳婦,經驗豐富,奴才什麽也不懂,不學點兒,怎麽哄您開心……怎麽得到您的寵愛呢?”
不得到你的寵愛我怎麽當大官怎麽變權閹打倒你這狗皇帝回家啊。
趙煜風不說話了,微弱月光下也看不出他什麽表情,只知道他靜靜看著我,視線一直在我身上。
“謝二寶,”趙煜風忽然開口,“跟我走,如何?”
“啊?”我一頭霧水,“走去哪裡?要回去了嗎?”
他卻歎口氣:“再坐會兒吧。”
說完這句,他再不說話了,只看著河面久久出神,月光下那樣子,很是寂寥孤冷似的,仿佛只是一個人坐在這兒。
我忽然想起之前他和我說他沒朋友,現在已經不知道當時他說那話是騙我還是真的,但認識他這麽久確實也沒聽他說過朋友,含章殿裡,除了大臣來找他商議政事,后宮妃子偶爾送吃的來,再不見其他人,含章殿裡養了許多信鴿,也沒見收過信什麽的。
管公公算他朋友麽?可是他生氣了不高興,隻讓我跟著,也沒讓管公公跟著來。
好可憐啊他。
我思忖片刻,忍不住小心開口道:“皇上,您今天晚上……是因為什麽不高興了呢?”
趙煜風像是沒聽見似的,沒有任何反應,仍是望著河面。
然而就在我等他回答等到又要打瞌睡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道:“你可知,當今太后,並非朕生母。”
第65章 朕二十……七
趙煜風的母親叫朱蟬,昔年乃是燕川第一美人,先皇出巡時對朱蟬一見傾心,將她帶回了宮,不久後趙煜風出生,朱蟬死於難產,趙煜風被交給沒有子嗣的虞昭儀撫養。
趙煜風長大後被封為睿王,賜了塊封地,才十歲,就被虞昭儀帶著去了封地,虞昭儀細心撫養小王爺長大,給他請先生,教他讀書,習武,君子六藝,在小王爺十二歲時,替他主持婚事,迎娶王妃曲邊蘭。
“曲邊蘭就是現在的皇后嗎?”我插嘴問道。
“是。”趙煜風點點頭。
“才十二歲啊,在我們那兒十二歲還是小孩呢……”我感慨,看著趙煜風,說不出是同情還是羨慕,“那皇后那時候多大?”
趙煜風表情奇怪:“……二十。”
我:“……”
我:“…………………………”
“再多問便把你丟河裡去!”趙煜風怒道。
我把“那你們成親那天晚上洞房了嗎”的問題咽回了肚子裡,聽他繼續講。
那時的趙煜風在自己的封地上過得還算不錯,封地上的事務都是虞昭儀在處理,趙煜風隻用學習和玩耍,可以說是無憂無慮。
但趙煜風十三歲那年,中京城郊出現了一場瘟疫。
瘟疫起初只在城郊蔓延,城裡派出了不少官兵和醫官去控制瘟疫,城門緊閉不許出入,城外有瘟疫的村莊周圍由軍隊把守,隻許進不許出,很快便控制了瘟疫的蔓延。
可是在城外瘟疫快結束的時候,城裡的某個地方也爆發了瘟疫。
這個地方是皇宮,含章殿,最先被發現得了疫病的,是先皇身邊的一個貼身宮女。
貼身宮女被帶走單獨治療後,含章殿許多宮女和太監,都出現了疫病的症狀。
“這情況好危險,那先皇豈不是也很容易被傳染?”雖然這個故事已經發生,結局無法改變,但作為聽故事的人還是忍不住揪著心擔心。
趙煜風點頭:“對,先皇,和太子,都被傳染了。”
我:“那他們……”
“都死了,在那場瘟疫裡,整個含章殿,乃至半個內廷的人都死了。”趙煜風道。
我張了張嘴,震驚到說不出話來,那是皇宮啊,皇宮裡有太醫院,禦藥房,擁有著這個國家最好的醫生和藥。
可是仔細想想,似乎也合理,傳染病有時候確實如同自然災害般凶猛,有時連發達的現代國家也很難招架,更別提醫療衛生條件落後連得個風寒都容易嗝屁的古代了。
皇帝和儲君都沒了,趙煜風是太子以下年紀最大的皇子,加上其他皇子的母妃幾乎都死於瘟疫,皇子們年紀尚小,無人出來爭奪皇位,趙煜風便成了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
瘟疫結束的第二個月,十三歲的趙煜風由成田軍護送回京,在京守孝二十七天后,於大慶殿登基,繼承大統,睿王成了皇帝,虞昭儀成了虞太后,改年號為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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