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年紀大了,此前除了伺候好聖上之外沒什麽所求,今後有了乾兒子,必定盡我這老家夥的全力對你好,聖意雖不可違,但保你半世平安還是能做得到。”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我有真正的靠山了,雖然還是不能抵抗趙煜風,但至少管公公是禦前總管,又與趙煜風有多年主仆情分,在我受趙煜風欺負的時候可能是唯一有能力替我說句話的人了。
我絲毫沒有猶豫,立馬磕了三個頭,磕完十分響亮地叫了聲乾爹。
管公公眼眶登時濕潤了,應了一聲,扶著我起來:“這就行了,去睡覺吧,時候不早了。”
管公公自己把衣裳脫了,剩一身白色中衣,我接過衣裳來搭在屏風上,管公公背脊微微佝僂,走至床邊,抬了抬手,似乎是在臉上擦拭什麽,然後翻身上床,睡在外側。
我也脫了外服:“乾爹,我睡外邊吧。”
管公公擺手:“乾爹睡外邊就成。”
兩個人睡難免擁擠,我怕他夜裡摔下來,想了想,道:“哪有這麽大的兒子讓爹睡外邊的道理?”
管公公一愣,接著點頭,挪到了裡側。
我吹燈上床,和管公公並肩躺在床上,不太睡得著,腦子裡回想著今天晚上,趙煜風對我的好,對我的壞,他給我信任對我說出猶如驚天秘密的身世,他也騙我放下防備對我做我不喜歡的事。
到底哪個是他啊,君心真難測。
正思緒翻飛,忽然身旁管公公出聲了:“咱家入宮前,曾幻想娶個溫婉娘子,養育一兒一女,這便是一生追求。”
我心中觸動,腦子裡的事情全散了,問管公公:“後來呢乾爹?”
管公公的聲音在黑暗裡緩緩傳來:“後來我十四歲那年,老家饑荒,逃難來的中京城,還是找不到飯吃,就淨身入宮了,在宮裡一待便是四十年。”
“咱家從沒找過對食,已是閹人,何必去耽誤人家好好的宮女?也沒認過乾兒子,太監已然是斷子絕孫的命,認了乾兒子又有什麽用?”
我有些心疼,這是個大璫啊:“乾爹你長得端正,宮裡說不定不少姑姑喜歡你。”
管公公歎氣:“不耽誤人家,宮女們到了年紀出宮,還可以覓得良人,和太監做對食,就只能在宮裡了,因為閹人只能生活在皇宮裡,才不會讓人覺著不正常。”
我聽著他的話,隻覺心裡悶悶的。男人一旦成了太監,便不能娶妻不能生子,沒有舉案齊眉,沒有白頭偕老,最好的歸宿便是一輩子為皇家效力,屈服在皇權之下,老死宮中。
我一定得回家去,無論如何。
“但你卻破了我不認乾兒子的堅持。”管公公輕輕笑了一聲,“全因你喊的那聲爹,實在喊到我心裡去了,可見你小子,也沒看起來那麽笨。”
這點小心思終於還是被戳破了,我羞愧而沉默,假裝睡著了。
第69章 大雍竟有如此仁君
這夜總算是過去,第二天起來也不用去禦帳,早上管公公起時本來也想起來伺候他晨間洗漱,但他堅持不用,讓我繼續睡覺。
“二寶,咱家去禦前當值了,早飯溫著呢,你起來讓他們拿給你吃便是,白日裡咱家得在獵場外圍守著,你自己在營地裡玩,記住,莫要去水邊和林子邊上耍。”
管公公在屏風外溫聲囑咐。
我躺在溫暖的被窩裡,確實還沒睡飽,聽著管公公的話,恍惚想起以前寒暑假在家時,每天早晨睡懶覺,我媽也是這樣,出門之前告訴我早飯溫著,起來就能吃。
“好的乾爹,二寶記住了。”我側了身,目送屏風外那道人影離開了帳子。
大概睡了再半個時辰,睡不下了,起床洗漱,小太監擺上早飯,是一碗白粥、一碟醬菜、一籠小籠包,一小碗黨參鴿子湯,雖比不上在禦帳吃的豐盛,卻有一種家和養生的感覺。
用完早飯我回自己帳子裡去喂那隻小白兔子,卻發現床邊那個養兔子的大竹筐裡空了,只剩些許嚼得殘缺的草和圓圓黑黑的兔子屎。
我在帳子裡到處找起來,櫃子後面,毯子下面,可是什麽也沒找著。
這時帳子外進來個太監,衝我打招呼打到一半,看清楚是我後不說話了,假裝沒看到,自顧坐在自己床邊。
“這位公公,你有看到我的兔子嗎?養在竹筐裡的那隻白兔子。”我客客氣氣地問他。
他像是沒聽到,我隻得道:“那是皇上的兔子,讓我負責照看的,若是在這個帳子裡弄丟了,咱們誰也脫不了乾系。”
他這才抬頭看我,皺眉道:“昨天晚上,兩個侍衛來取走了。”
兩個侍衛,說不準就是昨晚去管公公帳子裡要人的那兩個,帶走兔子應該也是趙煜風的意思。
“多謝。”知道兔子沒弄丟,我安心地離開了帳子。
本想去找劉雙九玩兒,但走路的時候身上那些痕跡摩擦著衣料帶來些許不適感,讓我感覺待會兒很難在劉雙九面前表現正常。
算了,我想了想,去找吳貴寶。
太監的帳子是沒人值守的,在帳外叫了幾聲,聽見吳貴寶弱弱的聲音應了,便直接掀簾子進去了。
這個時辰他竟還在睡覺,整個帳子睡十來人,只剩他還在床上,整個人縮在被子裡像條毛蟲似的。
“二寶哥。”他從被子裡露出兩隻眼睛來衝我打招呼,眼裡有血絲,眼下發青,沒什麽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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