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門,過了護城河上的石拱橋,望見遠處不規整的魚鱗般鋪開的青瓦民房,我有點兒不敢相信我真的出宮來了。
馬車在一個僻靜小巷裡停下。
劉雙九今日在禦廚還有許多事要忙,我們說了一小會兒話,便道了別。
“雙九,謝謝你幫我,我一輩子都會記得你。”我說。
“我也會記得你的,你換給我一份好差事,是我在宮裡最好的兄弟,記得別告訴別人你的身份,太監在宮外,是讓人很瞧不起的,娶妻生子也不可肖想。”
劉雙九眼睛有點兒紅了:“祝你在宮外平安順利,這輩子還能再見的話,一起像爺們一樣喝次酒。”
我內心也有些觸動,抱了他一下,下車衝他抱拳:“也祝你在宮裡平安快樂前程似錦,珍重。”
“珍重。”
劉雙九也衝我抱了抱拳,駕著馬車駛離巷口,拐了個彎兒,車轍聲漸遠了。
我找了個地方換上劉雙九給的常服,太監服和帽子直接丟掉,問了人便往淨身房去。
然而到了地方,淨身房的門卻是上鎖的。
“小夥子你長得挺周正,怎麽想進宮去當太監啊?”
邊上一個賣鳥的大叔見我在淨身房門口徘徊,朝我問道。
我心道對不起我已經是個太監了,嘴上道:“我……進去找人。”
大叔:“淨身房關門三天,都不在。”
行吧,我道了聲謝,大叔揮揮手:“不謝不謝,你買隻鳥兒去玩,這隻頗乖巧,一看就和你有緣分,本來五百文一隻,二十文賣你吧。”
他指著一只看著很耷拉的綠色毛茸茸小團子道。
我:“……”
雖然淨身房暫時進不去,但離開皇宮這個事還是讓我心情十分雀躍。
我東張西望地朝人多的地方走,循著熱鬧聲音在路口一拐。
一瞬間,只見繁盛浩鬧撲面而來,街上衫袍短褐、襦裙褙子往來如織,酒樓商鋪鱗次櫛比,彩樓歡門幡幌滿街。
路邊還有各種小攤小販,賣啥的都有:席帽、花、蒸餅、糍糕、獅貓、風箏、陀螺、泥塑娃娃……
“小哥兒,磨喝樂買一對?”小販手上拿著一對巴掌大的彩色泥塑娃娃,“前頭有兩個姑娘買了兩個女娃娃去,這兩個男娃娃便不好賣了,本來一百文一個,現五十文兩個賣你?”
他手晃了晃,那倆娃娃一個眼睛彎彎笑著,一個板著臉嚴肅,圓腦袋搖來搖去。
登時萌化了我的心。
一圈逛下來,我腰帶上掛了一對磨喝樂,插了一把折扇、一把彈弓、一把木劍和兩支芙蓉三朵繡球花,還買了條褡褳掛在肩上,前後塞滿了蝦須糖、雞毛毽子、春宮圖和香糖果子。
這才是穿越的正確打開方式嘛,到了古代就應該吃喝玩樂看盡古時風情繁華,整天在皇宮裡被奴役算怎回事。
我捏了一塊乳餅碎碎放手心裡:“你說是吧,綠豆糕?”
綠豆糕一邊啄著乳餅碎碎一邊點頭表示讚同。
又見街上人都興高采烈像是要去參加什麽慶典,拉住人一問,說是今天靈淨寺齋堂免費開放。
“靈淨寺的齋飯可是一絕,今天聽說皇上也去,若是能一睹天子聖顏,今年生意一定會受到保佑吧。”
我嘴角抽搐,心想皇上既不是玉皇大帝也不是觀音菩薩,就是個剝削勞動人民的封建地主,他能保佑個雞毛啊,他連送子觀音都不如。
不過穿越到古代,不看看封建帝王長啥樣,有點兒不劃算吧?
第8章 結果皇帝沒見著,卻看見了這晦氣玩意兒?
靈淨寺山門外人山人海,擠都擠不上去。
只能遠遠看見皇家儀仗隊護著兩頂轎子被堵在石階山路上不上不下的。
“哥哥,你是貨郎嗎?”
正猶豫要不要去擠,忽然衣擺被人拽住,一個衣衫襤褸約莫七八歲的圓眼睛小男孩正眼巴巴地看著我褡褳裡插著的兩支糖葫蘆和幾隻紙蝴蝶。
“我不是。”我嚴肅否認。
“他就是貨郎,他身上好多東西。”
又一個稍大點兒的,黝黑皮膚的男孩過來了,他也穿著一身爛衣服,連鞋也沒有,光著一雙髒黑腳丫子,後面褲腰上別了根木頭棍子。
“磨喝樂……”我還沒來得及否認第二個小孩,一個頭髮亂得像雞窩大概六七歲的小女娃從我腰後探出腦袋來,髒手指戳來了戳我腰上懸著的娃娃。
倆娃娃撞在一起,底下懸著的銅鈴鐺發出叮鈴鈴一串響,嚴肅臉的娃娃白淨的臉上留下了一個帶著口水光澤的黑指印。
我:“……”
“哥哥你是不是想上靈淨寺去看皇上?”
第一個朝我搭話的圓眼睛小男孩忽然問我。
“是啊。”我抓住身後女孩解磨喝樂的手,“喂!這樣拿別人東西是不對的!要文明和諧誠信友善知道不?撒手撒手,給你一個毽子行麽?”
拉扯間,她繞到了我身前,先前沒看見的那隻手裡拿著一隻只剩半個的破碗,碗裡可憐兮兮地盛著兩枚銅錢。
我心情複雜地看著他們三個:“你們……”
“我們不是乞丐,也不是孤兒,別用這眼神看我們,也別想送我們去慈幼局。”黑皮膚的那個男孩瞬間警惕起來,又呵斥那小女孩,“胖丫,你松手!”
“哥哥,我是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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