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三卻把揪著吳貴寶衣領一松:“吃飯。”
吳貴寶本來要掉的眼淚也掉不出來了,孔三今天像個地痞無賴,他絕不會在這樣一個孔三面前掉眼淚。
下床洗漱完,他坐在桌邊靜靜用飯,孔三嗦粥的聲音卻震天,仿佛在提醒別人他的嘴巴有多了得似的。
吃完飯,孔三忽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嚇得吳貴寶肩膀抖了抖。
他直直盯著吳貴寶眼睛,想通了吳貴寶態度突然轉變的原因了。
是因為那天他說自己當過幾年兵,吳貴寶態度的明顯轉變是在他說了那話之後。
欺辱過吳貴寶的人應該是官兵一類,所以吳貴寶怕他。
吳貴寶讓他盯得害怕,菜都不敢夾了。
“吃快點兒,吃完乾活。”孔三催他。
吳貴寶便快快地吃,心想再忍完這幾天他就走了。
不想飯後等著吳貴寶的活卻不是下地去伺候莊稼或者上山砍柴。
孔三找來了兩根削得筆直的長棍,扔給吳貴寶一根,單手將手裡長棍耍了幾個快如虛影的圈,將長棍一橫,雙手持著,扎了個穩穩的馬步:“跟著我做。”
吳貴寶不明所以地照樣子學,兩腿有些軟,搖搖晃晃的,不明白為什麽要學這個,但也沒問。如無必要,他不想再和孔三多說話了,免得又生變數。
馬步斷斷續續扎了小半時辰,孔三又持著長棍對著空氣做“豎劈”的動作,讓吳貴寶跟著學。
如此折騰了一天,吳貴寶根本沒工夫去想別的事,到了夜裡累得洗了澡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孔三撐在他身旁低頭看他安靜如孩童的睡顏,心裡笑這小太監孱弱耐不了操練,吹了燈也睡下。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是一樣,吳貴寶學會了如何有力地揮棍,孔三又帶他上山去砍草,用棍子。
到了第七天,吳貴寶在山上用長棍打昏了一隻山雞。
吳貴寶看著倒在草裡羽毛鮮亮的山雞:“!”
“不錯。”孔三過來把雞撿了,用草捆了腳提在手上,“晚上吃雞。”
吳貴寶咽了咽口水,反覆看手裡的棍子,感覺這是自己這一輩子最像個爺們的時候了。
爺們覺著自己該走了。
晚上吃過香噴噴的野菇燉山雞,吳貴寶道:“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我明日……便走了。”
孔三喝了口杯子裡的土酒,平靜道:“好。”
吳貴寶不解地看孔三一眼,心裡奇怪他怎麽突然這麽輕易地願意放自己走了?連話也不多說一句。
不過這也省事,好聚好散吧,這便是最好的結局了。
吳貴寶番外結局 那是一身嶄新的喜服
吳貴寶來到這裡就是一個人沒帶任何東西來的,如今要走了,也是兩手空空,身上隻穿著一身孔三的舊衣裳。
屋外已經天光大亮,吳貴寶吃過早飯便出門,出門的時候孔三看也不看他一眼,沒有一句話對他說。
吳貴寶原以為,孔三那麽好的人,又那麽喜歡他,怎麽著也會依依不舍地送到門口,然而孔三沒有送他,隻管了頓早飯,其他一概不管,仿佛絲毫不關心吳貴寶走出這個門之後回家路上會不會餓死。
吳貴寶出了門後,雙腿像灌鉛,一步一步都沉重。
這些天裡他只有一個方向要去,那就是孔三的小屋,去河邊也好,地裡也好,山上也好,每天到了飯點,夜裡,就要回這座小屋。
但他現在從小屋裡出來了,他發現屋外對他而言毫無方向。
可他還是要走,孔三當過兵,他和那些人,是一夥的。
“吳貴寶!”離了屋子才幾十步,孔三出來了,背上背著個包袱,手裡拿著根長棍,揚手拋給吳貴寶。
吳貴寶接了,困惑地看著孔三。
孔三大步朝他逼近,逼得吳貴寶連連後退,他指著自己,認真道:“來,打我,就用我教你的,打我一頓。”
“你,你有病?”吳貴寶呆住了。
“我也從過軍,和欺負你的人是一樣的。”孔三道,“你就把我當那人,狠狠揍一頓。”
吳貴寶搖頭:“我不揍你。”
孔三目露凶光地威脅:“不打斷條腿廢掉我一條胳膊,我不會讓你走的,今天要麽你把我揍一頓,不然我就把你抓回去日日關在屋裡!”
吳貴寶隻好拿著棍,照孔三教他的,用力揮起朝孔三劈砍下去。
孔三也是個當兵的,他就該揍,他們當兵的沒有好東西。
然而棍子揮至孔三面門,卻怎麽也沒法往下劈了。
孔三眼睛紅紅地盯著他:“怎麽停了?”
吳貴寶眼睛也同樣的紅,他看著這張這幾個月來朝夕相伴的臉,看著這個給了他重生的人。
“我不想打你。”吳貴寶道。
孔三:“你不打,那就別想走,我關著你,說到做到,你一個外地人,就在這兒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下手啊,你看著我,就沒想起來欺負過你的人?就不想揍我一頓出出氣?”
吳貴寶閉了閉眼,又一次揮棍,卻同樣沒揮下去。
“下不了手?為什麽?”孔三問。
“你不是他們……”吳貴寶臉頰淌淚。
孔三聽見了個“們”字,心都碎了,強忍心碎問:“那我是誰?”
吳貴寶:“你是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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