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貴寶:“…………”
“嘿!!!”
孔三突然轉頭,兩手衝他做爪狀,粗沉著嗓子猛地大喝了一聲,一張臉表情猙獰齜牙咧嘴的。
吳貴寶登時嚇得大叫一聲朝後跌了個屁股墩,連滾帶爬地躲到了角落蹲著,抖著聲音:“你,你……”
孔三先是被吳貴寶誇張的樣子逗得一陣哈哈大笑,而後道:“我怎麽了我?你把我當瞎子聾子,我還不能嚇唬你玩玩?”
吳貴寶:“你能看見我……那我沒變成鬼嗎?”
孔三皺起粗黑的眉毛:“變鬼?你以為自己死了嗎?你沒死,我孔三救了你,小子,起來吃飯不?外邊灶上還有飯,自己去盛。”說完手朝門外做飯的草棚一指。
沒死……
吳貴寶心裡頭頓時涼了一半,整個人被抽去了精氣一般,明亮澄澈的雙眼也瞬間黯淡了下去。
他點點頭,默不作聲起身走出去,遠遠的便看見了那條河,仿佛看見歸宿,邁步朝河邊去,在成田營地裡遭受欺凌的一幕幕又浮現在他眼前,多用這具肮髒的身子在這世上活一刻,他都覺得難以忍受。
吳貴寶走進河裡,任由河水漫過自己的腿、腰,直到淹至胸前,忽然背後一條結實的手臂伸出來繞過自己胸前撈住便往回拖。
孔三把掙扎著的吳貴寶扔在了岸上,看著小太監臉上脆弱地淌著淚,心裡直覺得可憐心疼,但還是虎著臉凶巴巴道:“你小子也太不厚道了!老子把你救上來,照顧了你三個月!地裡的莊稼都荒廢了!你這剛一醒就要去死,那我地裡的莊稼不是白白枯死了?!”
孔三故意往誇張了說,心想不管怎樣先拖住他尋死的心,小太監還這麽年輕,人生還長著呢。
“你想死可以,把我地裡的莊稼給我種回來再去死,現下已經遲了三個月,我一個人種,趕不上時候了,你得幫我一起種,不然我明年開春沒米下鍋,好好一個漢子就得活活餓死!”
孔三煞有其事道。
自己死了沒關系,但是竟然會連累一個無辜的人因為自己餓死,吳貴寶坐在地上,抽抽嗒嗒的,暫時不敢死了。
從河邊回去之後,吳貴寶整個人就像一團陰著雨的雲似的,看著很軟然而冷冰冰毫無生氣,也不進屋去,就濕噠噠坐在門口。
“你是想讓自己風寒死掉嗎?”孔三粗聲粗氣數落,“然後把我也害死?進去把衣裳換了!”
人家救人是一片好心,自己死過一次,已經是寒了二寶哥的心了,可不能再害了這位大哥。吳貴寶稍稍振作起來,聽話地進屋去。
孔三拿了自己的一身衣服擱在椅子上,就出門去了,走的時候道:“我去山上看看布的陷阱有沒有獵到東西,灶上的飯菜你吃了,然後替我收拾乾淨,把碗洗了,嗯?”
論聽話乖巧,吳貴寶是專業的,即便心像死灰一般,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等孔三走了之後,吳貴寶關上門來換衣服,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不是那身太監服了。
那位大哥給自己換了衣裳?那,那……
吳貴寶又認了認褻褲,發現褻褲沒換過,還是自己的,稍稍放下心來,覺得那位大哥有可能沒有發現自己是個太監。
孔三嘴上說去後山,實際上爬上屋頂盯了足足一個時辰,看見小太監換了乾衣服出來,吃了飯洗了碗,把灶上收拾得乾乾淨淨,又提著桶去河邊,沒跳河,只是把換下來的衣裳洗了接著就又回來了,才放心下來,去了後山。
夜色籠罩河岸邊的一切,孔三提著兩隻野兔子回來了。
遠遠看著小木屋裡亮著燭火時,驟然愣住了,他獨居這麽些年,這還是頭一回夜裡回家的時候屋裡頭點著燈。
心裡突然湧起一陣暖意,孔三加快腳步回到家,一回去便聞見灶上飯菜香氣,心裡又是一暖。
屋門敞著,小太監坐在桌邊睡著了,纖細胳膊交疊搭在桌上,白淨脆弱的小臉挨在胳膊上,一聽見腳步聲,登時醒了,一臉愧疚赧然,不知是不是因為淨了身,聲音要比尋常男子軟得多:“大哥,我,我怕黑……點了你的油燈……”
孔三心裡莫名有點兒微微麻意,道:“我叫孔三,你叫我三哥就成,大哥也顯得年紀太大了,怕不怕黑的,天黑了嗎自然都得點燈,你吃飯了嗎?”
吳貴寶搖搖頭,去灶上端熱著的飯菜。
孔三也過去,把兔子放進竹籠裡關著,洗了手一起把飯菜端進屋裡去,發現小太監端著菜走的時候,回頭望了望籠子裡的兔子。
吃飯的時候,孔三又發現,小太監的碗裡只有小半碗飯,而自己的碗裡則盛滿了飯。
這小太監還真怕吃多了米自己會餓死啊?
“你應該正是長身體的歲數,吃多點兒才能長得壯實。”孔三看不下去,扒拉了一半進小太監碗裡,頓了片刻,又補上一句,“不然可娶不到媳婦。”
吳貴寶吃飯的動作一頓,心裡確定了孔三確實不知道他是太監,然後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默認了自己是個將來會娶妻生子的正常男人。
這種被誤認是正常男人的感覺很不錯,吳貴寶臉上終於有了些生氣,兩隻眼睛有了些亮光,主動道:“三哥,我叫吳貴寶……我明日跟你去地裡乾活。”
孔三被他眼裡那點子亮光晃得有些愣神,心想這麽好看的小子竟然當了太監也就罷了,竟然還被歹人欺辱被逼跳了河,真可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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