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很豐盛,都是店裡賣得好的菜,攛肉羹、煎魚、香蔥煎豆腐、炙兔肉之類,味道很不錯,和宮裡禦廚出的膳食相比沒那麽可口,卻另有一番親切的味道。
我怕趙煜風吃不慣,時刻注意他,照他的口味替他夾菜,卻見他還挺適應的,比我還多吃了一碗飯。
祖母看著我們笑著道:“二寶,你和這位大人感情似乎很要好。”
我怕他們看出什麽來,收回了在桌子底下騷擾趙煜風大腿的手,道:“是啊,我們是好兄弟來的。”
吃完了飯,又上茶,坐著一塊兒喝茶說話。
謝大年提到要贖我出宮回家來過日子的事,我拒絕了。
“我如今在宮裡過得很好,有大璫賞識我,收我做了乾兒子,得了個清閑的職位。”
“但你們提出要贖我回家,我很感動。”因為這個家至今看著也不甚富裕,贖宦官出宮,需要多處打點,得花一大筆錢。
“可宮裡畢竟暗流洶湧爭鬥多。”祖母目露擔憂,“再者你還這麽小,沒有家人陪伴,在宮裡一個人生活多孤苦……”
“他不孤苦,宮裡有我照顧他陪著他。”趙煜風硬生生地插了一句。
“是的是的,我在宮裡過得很好,馮大哥特別照顧我,真的。”從床下到床上無微不至地照顧,“而且我已經習慣宮裡的生活了,我如今已經是個太監,還是在宮裡待著比較慣。”
他們便不再提,中間謝大年離開了廳堂一趟,不知做什麽去了,臨要走的時候謝小環給我們包了一大包家裡做的菜乾肉脯之類。
我們拿著東西起身要出門了,卻沒聽見他們說些相送的話,三個人互相看著,像是有什麽事。
“怎麽了?”趙煜風也看出來了。
謝小環咬了咬唇,橫了心的樣子,問道:“馮大人,您的官職,比京兆尹高嗎?”
我和趙煜風相視一眼,心裡明白他們可能要揭發京兆尹什麽。
趙煜風道:“比他高,有什麽事請說吧。”
謝小環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和謝大年一起帶著我們到隔壁廂房,把角落裡一個竹筐拿開,繼而拉住木地板上的一個拉環向上一拉,露出一個地窖入口來,說讓我們稍等,踩著梯子爬了下去。
沒多會兒,底下傳來兩個人小聲交流的聲音,聽著另一個人像是男的。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謝小環上來了,身後還跟著上來了個臉色蒼白的少年,猛地一看,竟然也和我有三四分相似。
我登時困惑:“這是我弟弟?”
少年還未說話,先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小民梁文,無父無母,自小在慈幼局長大,按例到十六歲時便可離開慈幼局自謀生存,不想十四歲時卻被慈幼局賣到了……小倌館,請馮大人為小民主持公道。”
趙煜風臉色一沉。
謝大年和謝小環也跟著跪下,謝大年道:“草民有罪,梁文乃是官府通緝的逃犯,但草民見他和二寶有幾分像,不忍心讓他被官府抓走,這才藏在家裡地窖中,再者,他確實是有冤情……”
“若確有冤情,你們無罪,起來說話吧。”趙煜風道,“此事與京兆尹有何關聯?”
少年含淚道:“京兆尹常來小倌館找小民,要將小民買回府中……”
趙煜風:“有證據麽?”
少年道:“小民從京兆尹那兒哄來了小民在慈幼局時的戶籍紙,和他寫給小民的一些豔詩,還在虞府中偷到了一本慈幼局和各妓館來往的帳冊,還有這個……”
少年背過身去,將上衣脫下露出背脊,只見上面有一副佔了刺青,一共五個字,我隻認出了最後兩個“之奴”,前面三個字太潦草龍飛鳳舞認不出來。
趙煜風看了一眼,道:“確實是京兆府尹虞登道的花押。”
我每日跟著趙煜風處理政務,多少知道些朝堂上的事,慈幼局一案之前是要查的,但沒有確鑿證據,被朝臣們攔阻了下來,也沒人肯接這個案子,只因虞登道是太后的親堂弟,多數朝臣都畏懼太后和虞家的勢力。
但這次有了確鑿證據,也許一切將有所不同了。
趙煜風沉吟片刻,道:“先把他帶到管叔府上去,那兒比較安全。”
我點點頭,對謝小環道:“姐,有席帽麽?找一頂來給他戴上。”
我們先把人送到管公公在宮外的宅子裡去,正巧因為趙煜風今天不在宮裡,所以管公公也出宮回了府,也不必多解釋,隻說這人有用,需要藏好不讓外人看見,讓他好吃好喝,管公公便妥善地去辦。
回宮的時候我們找了個有布告欄的地方停下來去看,果然看見了梁文的通緝令,隻說是重罪,沒具體說是什麽罪,右下官府的印底下,有一個簽字,和剛才在梁文背上看見的花押一模一樣。
“他怎麽敢明目張膽地通緝梁文?”我奇怪地問道,“不怕被你注意到感覺出不對麽?”
“如果不出宮,我這不是注意不到麽?他越擺在明面上,反而越容易被人忽視。”趙煜風答道,“但這也可能說明,他急了,梁文手上的證據是鐵證,這次任誰也攔不了了。”
“看來虞家過不了這個年了。”趙煜風道,“二寶,咱們回宮,得督促你練功了。”
“啊?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啊?”我不大樂意。
趙煜風牽著我的手上車去,附耳道:“大雍第一高手把一身絕學都教你,你還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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