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簡直頭疼,找了條空椅子坐下,道:“這仗不還沒打起來嗎?不能讓他們進來,這時候放進來,混進來奸細怎麽辦?成田軍不是外敵,孫鴻光對衍州城城牆結構,城內地形都是熟悉的,現在就指著新建起來的甕城抵禦他們,衍州城內修建甕城的消息絕不能走漏出去,不給進,讓他們哪兒來回哪兒,沒地方去的,南下,去中京城。”
“我同意甘承恩的看法,”又一個武官道,“這幾天衍州城放出去了這麽多人,城內修建甕城的消息成田軍那邊肯定已經知曉了,既然已經是瞞不住的事,為何要讓那些百姓枉送性命呢?如果陛下醒來,一定也會放他們進來的。”
原來那個討人厭的家夥叫甘承恩,我接過一個侍衛奉上的茶,喝了一口,道:“不,如果陛下醒來,他也會聽我的,我說不能放進來就是不能放進來。”
甘承恩登時氣得臉都漲紅了:“你……你一個宦官……你究竟懂什麽?這是打仗!我就知道你們閹人都是這般心胸狹隘,凡事並不為大局考量,你們只是不能容忍他人反對你們的決策!”
“沒錯,我是不懂打仗,但我是衍州一戰的監軍,我還是司禮監的掌印和秉筆,到時指揮戰場的是各位不錯,但我隨時有更改你們下達的命令的權力。”
我心平氣和,望著甘承恩雙眼:“另外,從修建甕城之後出城的百姓,我早已吩咐下去,將他們編成二十人一隊,由兩名親從兵一路護送南下,一直到了中京城,由中京城城防營接手暫時安置在統一的區域,方便監管,以防其中混入奸細,想辦法給成田軍通風報信衍州城裡的情況。”
“甕城開始修建之後,出城的百姓個個都登記在冊,到今日午時,一共三千九百八十六人。”
甘承恩梗著脖子沒說話,片刻後,還是沒話說,其他幾個武官也沒話說。
自古以來武官和太監都是互相看不慣的。
他們不說,我繼續說:“成田軍南下時毫無預兆,各地駐軍接到軍報後發兵來衍州路上需要時間,五萬禁軍無法與成田軍抗衡,你們之中也沒有用兵能強過孫鴻光的,咱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守住衍州城,等各地駐軍來支援,而修建甕城就是為了守住甕城,孫鴻光老謀深算,修建甕城的消息不能走漏出去,否則他知道後想出對策,咱們能拖延的時間便又會少一些。”
大雍有帶兵才能的大將都在各處守衛邊疆,朝中暫且只有這幾個武官能用,要不是我不懂打仗帶兵,真想把這幾個不中用的全踹出去,這麽簡單的事還要我解釋這麽久。
“真的……會有援軍來?”甘承恩又開始質疑了,“軍報不會在路上被成田軍截住麽?”
“會有援軍來的,南下的路還還是通的。”我歎了口氣。
武官:“你說會有援軍就會有援軍?萬一人家不來呢?你現在把城門都封死了,到時候沒有援軍,我們也出不去,大家都得死在這座城裡。”
我深吸一口氣,道:“會來的,成田軍來的人太多了,到時候一打起來,就算能護著皇上逃出城門去,也會被截殺,倒不如死撐到底,等援軍來……甘大人,恕我直言,如果到時候聽見有人去外邊說不會有援軍來,便是擾亂軍心,到時可別怪我不客氣,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再聽見你這麽問,我便只有拔劍捅了你。”
甘承恩終於不再有質疑了,其他幾個武官也安靜了下來,都看著我。
我笑了笑:“那麽現在,各位大人,咱們來商量一下,孫鴻光開始攻城之後,咱們要做些什麽,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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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議事廳裡出來之後,我去了城門,登上城牆,果然看見城門外聚集著好幾百人,正嚷著要進城來。
我把腰上懸著的司禮監掌印腰牌卸了下來,遞給其中一個侍衛:“勞駕,拿我的腰牌,去衍州官府支幾百兩銀子,給外面的人每人發二錢,讓他們去中京城。”
“是。”那侍衛麻利地領命走了。
天色一點一點變暗,我騎馬又去了北邊城門,登上城牆之後,只見將黑的天空下,數萬頂帳子支在衍州城外平整的曠野裡,營地裡火光衝天,將數萬帳篷映得像元宵節街上燈會的燈似的。
即便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也依稀能看見那營地裡不少人在做攻城的準備,巨大的撞木、戰車、雲梯。
“公公,成田軍那邊來人,問咱們接不接受談判。”一個士兵跑上了城牆來傳話,看了我一眼後迅速低下頭,神情略顯緊張。
我:“那邊有沒有說談什麽?”
“沒,沒說……”士兵有點兒扭捏,道,“但是成田軍那邊說,若要談判,須得……”
我:“須得什麽?能說快些不?”
士兵:“……說須得提著您的腦袋去談……”
我本想讓他去回句罵人的話,但深呼吸了兩下後,還是忍住了,道:“去給那邊喊話,就說此事要再商議,若商議妥了,明日酉時,必定有人提著我的頭顱去和他們談判。”
士兵一臉不敢相信和猶豫。
我:“照我說的去便是。”
士兵敬佩地看了我一眼,終於轉身下了城牆,去回話去了。
身旁一個侍衛忍不住問:“公公,您真要……”
“怎麽可能,”我笑了,“我可是惜命得很,不過拖些時間罷了,走,陪我去皇城司走一趟,看看他們收的東西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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