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眼:“去吧,再讓廚房做碗銀耳雪梨羹,給我降火。”
聽見雁長飛腳步聲在簷廊下遠了,我睜開眼,叫了邊洲一聲。
邊洲對於響應主人的命令向來利索,聽見我叫便立馬扔下魚竿過來,衝我一行禮:“王……千戶大人何事吩咐?”
我打量他一番,問:“你們家王爺說你是漠國一部族的王子?”
邊洲眨了眨眼,回答道:“王爺所說不假,屬下是漠國狼突部排行最……”
我打斷他:“看在你是王子的份上,放你一日假,你出府玩去吧。”
邊洲:“啊?”
“我說放你一日假。”
邊洲茫然:“可屬下今日原本就是輪休啊。”
我:“既然是輪休,你還待在府裡做什麽?”
邊洲撓撓頭:“屬下想在府裡釣魚。”
我:“出去釣。”
邊洲看著我,臉色終於垮了:“……”
我也看著他,邊洲大概是想回來被卸胳膊的痛,一臉不情不願行了禮,過去收了魚竿走了。
雁長飛端著吃的東西回來了,喂我吃了一塊林檎果後問:“邊洲呢?”
我:“被我殺掉了。”
雁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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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長飛此人應是黃泉之下爬上來討債的鬼,大夫早上才說了我傷口好多了能碰水了,當天晚上他就把我下了水。
水裡還撒著粉色的花瓣,浮著兩隻木雕的鴨子。
“把這些東西給我撈出去。”我坐在浴桶裡,陰沉著臉。
“自己撈。”雁長飛擼起袖子,將浸水的帕子擰乾,一手扶在我後腦杓,一手直接將帕子往我臉上粗魯地一頓擦。
我:“雁……唔……飛!”
洗完了澡,雁長飛拿張浴巾將我整個抱起來放到了床上去。
我躺在床上,感覺自己像只等著化成么蛾子的蠶蛹,燭火躍動,屏風外傳來雁長飛洗澡的動靜,我把浴巾掙散了,在床上摸索,卻沒摸到我要的東西。
“褲子呢?”我問。
雁長飛在外間答:“沒拿進去,等著,待會兒我給你穿。”
雖然能下水,但僅靠自己還是下不了床的,我拉過被子蓋上,靜靜躺著。
過了一會兒,聽外面動靜應該是洗完了,但是雁長飛還沒有進來的意思,臥房裡浮起一陣香氣——是雁長飛在點熏香。
“每天都點,是不是想把手無縛雞之力的癱子活活熏死?”我說。
“以前嫌我臭,”雁長飛轉過屏風進來,身上只有一身單薄的雪白中衣,赤著雙大腳踩在地磚上,皺著眉,“現在香了,又嫌熏人,你還嫌棄我什麽,趁早說。”
“你的胡子。”我如他所願,由衷道,“你的胡子茂密得能在裡面養一窩鳥,我時常好奇伸手進你的胡子裡掏一掏,能否掏出幾枚鳥蛋來。”
雁長飛一臉冷漠:“你越發惡毒了,明天大夫來,得讓他瞧瞧你的心。”
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因此也不覺得他在罵我,隻道:“褲子,究竟什麽時候給我?難道褲子也要找邊洲來替我穿嗎?”
雁長飛拿來褲子,拎起我一條腿:“邊洲出府去了,還沒回來。”
我:“你可以叫別的護衛來,或者門房,或者後廚的火夫。”
雁長飛俯下身一手將我腰撈起來,褲腰提上,黑著臉:“別說作踐自己的話。”
我:“作踐自己怎麽了?我只是個物件,隨意被人送來送去,還作踐不得了?”
“是董君白把你送來送去!”雁長飛忽然一手掐住我下巴,長長的卷發籠在我臉側,兩眼直盯著我,“我可沒把你送給誰!”
我:“你只是現在不想而已,哪天你想了,隨時都能把我送人,我現在是個廢了武功的癱子,想逃都逃不掉,只能任人擺布。”
雁長飛看了我一會兒,眼神冰冷:“這些天我是怎麽對你的,你的一雙眼珠子也癱了?”
我垂下眼簾,沒回答,片刻後雁長飛松開了我,在外側躺下,照舊把我撈他懷裡去靠著。
“你的武功不會廢的。”雁長飛聲音從我腦後傳來,“今日傷口已經能碰水,大夫說過兩日給開藥浴的方子,很快就能全部恢復。”
我:“廢了,我變成廢人了。”
雁長飛:“你不會變廢人,習武之人體魄強健,這點兒傷算什麽,會好的。”
我登時就火了:“什麽這點兒傷?!我挨了好幾刀!痛死了!躺這麽久身上都長瘡了!你說得倒輕松,又不是你躺在這兒,又不是你成了個廢人……”
忽然一隻手按上了我的頭頂,輕輕一按。
“不是廢人。”雁長飛粗悶的聲音溫柔道,“楓兒不是廢人。”
我仿佛真被他安撫了,靜了好一會兒,才問:“我不是廢人,那為什麽……不來看我?”
“什麽?”雁長飛疑惑道,“誰?”
我聲音比剛才稍微提高了一些:“我說我不是廢人,那為什麽……董君白不來看我?”
“……”屋裡一陣死寂。
雁長飛原本按著我頭的手移了下來,掐住我的脖子,冷颼颼道:“本王把你弄死讓董君白來看你的屍體。”
我感覺他掐著我脖子的手並沒有真的用力,思考了一下他的提議後,道:“那也是可以的。”
“盧青楓你別太猖狂……”雁長飛咬著後槽牙發出聲音,“你也知道你現在是個任人拿捏擺布的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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