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時從側邊跟了上去,如同一道影子般不遠不近地綴在他身後。
以我的輕功應當不會被他察覺,不想繞過一條巷子拐角處時,卻被他從懷裡掏出一大小報朝我扔了過來,紙花漫天,我一個沒防備,被障了眼,待扯下被風吹在臉上的小報時,那黑衣人已經沒了蹤影。
借月光看清小報上的內容,正面說的全是董君白的壞話,性情殘暴、殺戮功臣之類,沒什麽新鮮的。
再翻到反面,第一條是:據知情人消息,漠國瀚王傾慕中京城第一美人,欲納之為妾。
我愣住,眨了眨眼,再看一遍,還是一樣的內容沒有變。
換回原來的衣裳,街上後半夜還亮著燈,路邊有幾個夜宵攤子,我隨便挑了一個餛飩攤子坐下吃了碗餛飩。
給錢的時候餛飩攤老板雙手發抖。
我登時心裡不太爽:“好端端你手抖什麽?”
老板撲通一聲跪地上:“大人,小的是老實人,從未有過不法和非分之舉啊,大人!”
我:“你若真是老實本分心裡沒鬼,又怎會如此心虛害怕?”
老板臉像條老苦瓜一樣皺著:“小的瞧您臉上神情,周身氣息,像是要,要吃人……不是,小人說錯話了,小人該死,懇請大人不要計較……”
我懶得聽他囉嗦,把錢丟下,轉身走了。
路上經過條小巷,黑燈瞎火,只有一點兒月光照著石板路,迎面過來個搖搖晃晃的醉漢,擦肩而過時我掐著他的後頸將他按在牆上。
醉漢掙扎:“誰啊?!”
我低聲問:“中京城第一美人是誰?”
醉漢:“你他媽誰啊!發什麽瘋呢!”
“不說就一刀捅了你。”繡春刀抵著他的後背心,“三、二……”
“說說說!我說!盧青藹啊!”醉漢立時嚷道,“好漢,少俠!饒命啊!”
我:“胡說!”
“不敢胡說不敢胡說!”醉漢酒像是醒了,“少俠你是外地來的?中京城就沒人不知道盧青藹的啊,她是錦衣衛千戶盧青楓的胞妹,身份倒算不上什麽名門貴女,也從來深居簡出,沒什麽人見過,但去年元宵燈節,有一個蹴鞠擂台,她上去比試了一場,聽人說球技倒是十分上不了台面,容貌卻傾國傾城,就衝那張臉,擂台主人把當晚擂台的彩頭給了她,還被人罵了好久……”
“滾吧。”我松開手,醉漢連滾帶爬地跑了。
我去了瀚王府,在側門守至天亮時,見一護衛出門來,十分湊巧又是那個邊粥。
不等他到大街上,我抓住他,將人提到無人巷子裡,把他的卷毛頭按在牆上:“你家主人有意納盧青藹為妾,是真的還是假的?”
邊粥倒是忠心,冷哼一聲:“無可奉告。”
我抓住他一條胳膊,稍一用力。
邊粥:“啊!是真的是真的!他已經和大魏皇帝說了,皇帝也答應了,別啊我這胳膊還沒好全呢!”
我想到瀚王那野人般的模樣,想到青靄要被迫跟著一個素不相識容貌醜陋的老男人去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眼前短暫一黑,邊粥趁機掙脫,跑了。
買了早點回到家裡。
張聞和他帶來的那個宦官高手就坐在待客廳,門敞著,能隔著不大的小院看見青靄的臥房。
“辛苦。”我燒了壺茶,招呼他們吃早飯,畢竟不像茅遷是我手下人,對他們還是要以禮相待的。
“心裡有事?”張聞吃著餅,悄悄問我。
我:“吃完趕緊走。”
張聞抬了抬眉毛,眼裡寫著幸災樂禍,拍拍我肩膀,帶著那人走了。
我打水洗漱,換了常服,坐在前廳裡,辰時正刻左右,青靄終於起床梳洗好過來用早飯了。
“哥,你怎麽了?被貶了還是被罰俸了?”青靄關心地問道,兩口包子吃進去,腮幫子鼓起來,像隻偷吃的老鼠一般。
我真想不通她這中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是怎麽來的。
“青靄,你……喜不喜歡胡子?”我艱難問道。
青靄:“啊?”
我一番糾結措辭,道:“就是,有人來提親……”
青靄:“這人有胡子?”
我點頭:“對,有胡子,很多,還不愛……洗澡,但是家境富裕位高權重,心腸應該還行……”
青靄擰起眉毛滿臉嫌棄:“有胡子還不愛洗澡,那不就和公主要嫁的那個漠國野人一樣嗎?我不要野人,我喜歡好看的,這種人你還來問我幹什麽?怎麽沒把他打出去?”
我點點頭:“……哥把他打出去。”
隔了一天,再次進宮,我被攔在了宮門外。
沒有董君白的事先吩咐,我進不去。
幸而碰見打外頭回宮的董嬋,將我捎了進去。馬車裡隔著一張案幾坐著,董嬋卻不和我說話。
直到馬車在宣佑門前停下,我行了一禮要下車去時,她才淡淡說了句:“楓哥,再過幾日就要擬和親詔書了,待瀚王離京之日,就是我與你還有青靄永別之時。”
我停在車門前,腦子裡浮現瀚王那顆毛茸茸的腦袋,高大如野人般的身軀,左擁董嬋,右抱青靄的畫面。
兩個妹妹哭得梨花帶雨,中間那野人卻開懷大笑,絡腮胡中間露出野獸般的尖牙,兩隻眼睛散發著可怖的紅色光芒。
我甩了甩頭,忍住直接衝去瀚王府一刀劈了瀚王的衝動,道:“我會再勸勸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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