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善解人意地不去拆穿鬱堯的謊言，沒準鬱堯的的任務裡有一條就是不能讓他發現真相。書澄腦子裡開始想象回到海底後巨龍發現他早已洞察了一切的驚詫表情。

　　只不過……鬱堯竟然是受了巨龍的命令才這樣對他的。書澄低頭自顧自腦補著，沒有看到鬱堯無奈的眸光。

　　怪不得鬱堯會無所求地為他做東西吃，有了巨龍命令的前提之後他的舉動就都說的通了。

　　書澄想著想著又不太愉快——那麽鬱堯與他之間的友情其實是有前置條件的？沒有巨龍的摻和他們倆就不是好朋友了？

　　如果沒有巨龍的命令， 鬱堯對他的態度會不會就徹底改變了……

　　可他書澄對鬱堯的感情卻是真實存在的呀……

　　一想到回到海底他就要面對只見過一次、毫無了解的巨龍， 書澄隱隱有些害怕。

　　感覺……不如鬱堯。

　　讓他在巨龍和鬱堯之間選一個， 書澄用吸盤想都會選擇鬱堯。

　　在他身邊呆了這麽久之後， 多多少少有了依賴感，還有好朋友關系的加持。

　　書澄難得憂愁地歎了口氣，指著走廊深處要鬱堯變一個的手指悄悄收回。

　　不變就不變，巨龍那麽可怕在他手下效力鬱堯的壓力也很大吧……他要做一個貼心的小章魚，鬱堯不情願就不逼他了。

　　傳說巨龍陰晴不定冷戾凶殘，鬱堯如果搞砸了任務會不會受到懲罰啊……還是裝作相信鬱堯的樣子好了，嗯，他就是龍！

　　男人微微皺眉著說“變不了”的時候，書澄點點頭善解人意地連發出“嗯嗯”的讚同聲。

　　小家夥眼神真摯看向鬱堯，就差一雙手緊緊握住鬱堯的雙手：“我知道了，你就是巨龍，我相信你。”

　　他明白的，鬱堯有苦衷。

　　書澄什麽都懂！

　　*

　　城外，海灘瞭望塔。

　　深灰發色的下士莫裡斯依舊駐守著這片海灘，他的那名黑發戰友則是終於忍受不了這裡的荒蕪了，在前幾日托了關系轉去了別的部門。

　　這座靠近海岸線的瞭望塔現在只剩下莫裡斯一個人，這裡是排放化學廢棄物的地方，向來不受總軍部重視。在搭檔離開之後，莫裡斯詢問過上級會不會再派人與他輪班搭檔，得到的答覆卻是不會。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太偏僻了，這種毫無人煙甚至不會有生物存活的地方哪裡值得再增派人手，況且汙厄還是一種劇毒的物質，人體接觸久了會有不好的影響，沒人願意去冒這個險。

　　上級很喜歡莫裡斯這個年輕人沉穩的氣質，甚至有意無意地提起自己所在的部門崗位還有空缺。

　　莫裡斯委婉拒絕了。

　　自入伍被分配到這裡開始他就一直堅守這座高塔，看這片海灘從他十幾歲年少時的漁業繁盛到如今的一片荒涼。

　　他早已將“守望”這件事看作是自己的使命，刻入了靈魂。

　　既然沒有人再願意來這裡，那他便一個人將這片海灘守護好——雖然已經沒有什麽好讓他守護的了。

　　探查儀24小時開啟著，他時刻期待上面再次出現一個小紅點。

　　可擴散的黑汙不願給他這種可能，碧藍的海面逐漸被其徹底覆蓋，莫裡斯登上瞭望塔塔尖的最高處眺望都看不到一絲生氣。

　　“今天的海面依舊如往常一樣。”剛想在瞭望日志上落筆寫下這樣的話，莫裡斯感應到了什麽，筆尖一頓，突然好像聽到了與平日風平浪靜時有著隱約不同的波濤聲。

　　分明已經是一片死海了，怎麽會有這種動靜……

　　他疑惑放下筆，從桌上拿起飛行探測器的遙控端，控制著探測器去查看塔外的情況。

　　安靜的海面罕見地產生了起伏，覆蓋在海水表面的化合物正努力遏抑著潮水對它的突破，但整片大海都好像在為這一股海浪助力，在幾次呼吸之後連綿的黑色終於被打破，露出底下碗口大小的清澈海水。

　　什麽情況？

　　莫裡斯懷疑自己眼花看錯了，手不受控制摁向桌側的警報鈴。

　　接起緊急電話的卻是一個熟悉的聲音，他前搭檔語氣輕佻：“呦，莫裡斯？”

　　“是瞭望塔太無聊所以打警報給我消磨時間？可惜兄弟我換了崗位有很多工作，沒時間陪你閑聊。”

　　“下次吧。”

　　“嘟，嘟……”

　　內線通訊被對方掛斷，莫裡斯眼看那碗口大小的清澈越來越大，不顧對面的態度再次按下鈴鈕。

　　可這次他的那位好搭檔連敷衍都不願意，竟是違背了規矩直接將其掛斷。

　　監控室內安靜下來，莫裡斯只能聽見飛行探測儀裡傳出來的洶湧波濤聲。

　　沒有其他快速渠道將事情匯報到上級了……莫裡斯緊緊盯著那片被破開的汙濁，期盼海水的自然力量更強大一些。

　　可希望是渺茫的，海水像是乏了力，又漸漸地被汙染所吞噬。

　　看到了全過程的莫裡斯將身子全部靠在椅背上，心底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他本來就不該抱著什麽希望的，一片已經死去的海域連掙扎都是無力的。

　　翻開瞭望日志將那句沒寫完的話補上最後幾個單字，莫裡斯召回飛行探測儀，伸手摸摸它金屬的腦殼和會旋轉的翅膀。

　　海面重回一片死寂。

　　藍鯨瑞恩悄然潛回水下，將背脊上坐著的希維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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