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看見這樣一雙眼眸能夠心如止水波瀾不驚的。
果然,溟煌並沒有思量多久,大喜道:“好!鮫人目珠不輸心頭血,就這樣說定了!”
溟煌說著,就要施法凝成血契,卻被瀾澈抬手阻道:
“慢,我還有一個條件。”
溟煌一愣,隨即長臂一揮,大方地開口:“只要你不反悔,有什麽條件,盡管提來!”
瀾澈在心中暗暗算了一下時間,鄭重道:“這些天我有要事在身,如果沒了眼睛會很不方便,所以我的條件是:待我取走燭龍目珠並成功使用的第十日離開應龍王城後,血契才能取走我的眼睛。”
算算日子,十日後就是聆淵定下的與他大婚的日子,也是梅疏影與他約定的送他出王城的日子。那日,他還有一件不得不做、不得不睜大眼睛親眼看到的事,萬萬不可在這之前沒了眼睛。
“這有何難,允你便是!”溟煌大氣地一揮手,紅光升騰而起,緩緩在二人中間形成一道血色印記。血契的力量強悍至極、牢不可破,只要契約成立,再無反悔可能,早一天還是晚一天把瀾澈的眼睛拿到手溟煌並不是很在意,想也沒想就大方同意。
“好,那就定約吧。”瀾澈眨了眨眼,上前一步,毫不猶豫地伸手按在二人之間的血色刻印上。
“爽快!”溟煌亦伸手按下。
絲絲縷縷血管一樣的紅絲從二人手心之間的印記中洶湧竄出,把瀾澈和溟煌緊貼在一起的雙手緊緊縛起,很快又隱沒在二人的皮膚之下。
一股電流般的奇異力量在二人心間一閃而過,恍如蜻蜓點水般出現又消失。
血契已成,再無反悔可能。
*
聆淵眼睛受傷的第三天,墨雲君再次來到寢殿給他換藥。
昔日氣宇軒昂、冷峻威嚴的城主君聆淵這些天來顯得憔悴不少,面容蒼白,雙頰瘦削,面上的線條更為凌厲,白色布條覆蓋下的眼周隱隱帶著幾分青黑。墨雲身為醫者,一看就知這是憂傷過度、焦慮神傷所致。
“王上近日休息得不好嗎?臉色十分難看啊。”墨雲隨手打開醫箱,若無其事地取出一個小臂長的布包在腿上攤開,露出裡面一排長短各異,但都泛著森寒光芒的銀針。”
“不,本王睡得很好。”聆淵靠在瀾澈肩頭,無力道:“一天幾乎有一半時間是在睡夢之中,只是雙目著實疼痛,又想及正殿中堆積了整整三日的公文無人處理便覺頭疼至極,心中難安……墨雲君,本王這眼疾究竟何時才能痊愈。”
聆淵之話有所保留。受傷的這段日子裡,他雖嗜睡,卻睡得並不安穩,常常困於夢境之中,醒來後很多夢的內容都記不清了,唯有一個夢境他記得清清楚楚,如今想來還覺得脊背生寒,躁怒難當——夢中的他是真的失明了。
他夢見自己身處一片永夜之中,四周一點光亮也無,黑暗仿佛洶湧無盡的海水將他包裹得難以喘息。
他仿佛又回到了九幽城的煙波浩渺殿中,身邊空無一物,唯有無盡的寒意和針扎一樣的刺痛伴他左右,黑暗中仿佛有無數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壓抑至極。
他在黑暗中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一邊奔跑一邊大喊瀾澈的名字。
身處夢境的人,並不像清醒時那樣神志清明邏輯清晰。聆淵反覆被困夢境之中,腦中更是一片混亂,他雖然口中喚著瀾澈的名字,其實並沒有想起這個這個名字的主人究竟是誰。
然而這個名字仿佛自帶一種奇異的力量,只要聆淵在夢中憶起這個名字,四周的黑暗就像晨間的薄霧一樣開始徐徐散開,遠方漸漸出現隱隱亮光,仿佛有人手持燭火,緩緩為他照亮漆黑一片的前路。
……
“平日也不見你如此勤勉,日日惦記著公務。”瀾澈有些清冷的嗓音猝不及防把他拉回現實。
聆淵張了張口,剛想說話卻冷不防被瀾澈喂下一大口略帶霜雪清香的藥汁。
“你很快就能回去處理公務了。”瀾澈在他耳邊說:“墨雲君找到了治好你眼睛的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
要開始灑狗血了,連夜激情加更嘿嘿
第65章 夢中之夢
半日前, 宮殿山花園之中。
樹影扶蘇,花木蒼翠。一名身穿青衫,手提藥箱的年輕人站在花樹下等候, 不時向前方張望,片刻後終於看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花園小徑的盡頭,當即恭身行禮:“墨雲見過瀾澈殿下。”
聆淵受傷的這些日子給了瀾澈極大的自由,只要不離開宮殿山,整個宮城任他走動。但這時聆淵傷了眼睛, 幾乎什麽事情都做不了,無論是遣人送到寢宮的要緊公文, 由瀾澈口述內容並代筆批閱, 還是喝藥換衣等閑雜小事都由瀾澈親力親為。因此大多時候瀾澈還是不得不寸步不離守在留在寢殿之中, 唯有對方服藥熟睡後才會獨自一人走出殿外安排其他事情。
一開始聆淵萬分別扭, 瀾澈把藥汁細心吹涼送到他嘴邊時,聆淵甚至別過頭去, 悶悶道:“澈兒, 我覺得很奇怪。”
“……”在藥裡放了鮫人血的瀾澈心虛地一頓,慶幸聆淵眼盲看不見他此刻異樣, 默了數息才漫不經心地問:“哪裡很怪?”
“被你照顧著的感覺很奇怪。”聆淵被白色紗布纏繞下露出的小半張俊臉混雜著喜悅和不自在,想了半晌才說:“既覺得爽快又有些痛苦。澈兒, 我從未見過你照顧人的模樣,更想象不出來你為我忙前忙後會是什麽樣子。我既盼望著早點痊愈,好好看一看你,可是如果我的眼睛好了, 你恐怕就不會這樣守著我照顧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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