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忽然拉得很長,這是他們在一起短得可憐的日子裡難得平靜溫馨的一小段時光。
聆淵總覺得這段時光裡,瀾澈對他好得過分,千依百順幾乎沒有任何脾氣,不禁反覆問他是不是背著自己又在做什麽壞事。每到這個時候,瀾澈總會收斂起臉上多余的表情,換上一副從容卻疏遠的模樣,故作訝異道:“王上竟不喜歡溫柔乖巧之人,原是我用錯了方法,難怪沒能討王上歡心——”
聆淵哭笑不得地把人拉了過來,唇辦貼了上去,堵住了瀾澈接下來的話。
你不用特意討好我。
你怎樣我都很喜歡,喜歡得不得了……
再後來又過了很久,聆淵終於厘清過往所有事件的始末,這才明白瀾澈並非是在刻意討好他。
瀾澈只是打定了主意要離開,但也是真的喜歡上了他,真心實意地想對他好罷了。
可是那個時候他非但沒有珍惜,不久後還在怒極恨極的狀態下不顧對方的感受,發瘋似地做下了許多連他自己都無法原諒的事……
如果能夠,他隻盼能夠回到這段難得平靜安寧的時光中,好好珍惜和瀾澈在一起的每一天,把和他相處的分分秒秒都牢牢記在心裡,刻進魂魄之中,即便是神魂散盡化為煙塵也不願忘記……
*
聆淵的眼睛好了,大婚的日子也將近。
大婚前一天夜裡,梅疏影依約前來。
彼時瀾澈正獨自站在窗邊往巍峨雄偉的宮殿山下望去。
晚夜浮雲層層疊疊漂浮在殿宇回廊之間。天河繁星點點,月華燦爛,山下的街市張燈結彩,人聲鼎沸,整個王城裝點一新,紅紗幔帳,華彩遍地,以賀城主大婚。
按照魔域的規矩,新人大婚前三日就已不得相見,所以聆淵此刻不在寢殿之內,而是早已避居宮城正殿。瀾澈一人立於窗前,身後是一個做工精細但此時還空無一物的衣架。
梅疏影手捧喜服走了進來,一言不發展開手中繁複華麗的層層衣袍,再把它們一件一件掛上了瀾澈身後的架子上。
“殿下,我送了明日大婚的喜服來,您需要試一試嗎?”
瀾澈轉過身來,眸光在梅疏影躬身行禮的倩影上一閃而過,隨即落到了架子上展開的喜服上。
流霞一樣的袍琚繡著細密的金色紋樣,精致的鮫綃紅紗在晚風中拂蕩,衣襟袖口嵌了極品玉石寶珠,恍如星墜長河,美麗不可方物。
“殿下,”梅疏影加重了語氣,再一次催促道:“您想試一下嗎?”
“沒有那個必要了。”瀾澈從華服柔軟的袖擺上收回了手,漫不經心道:“左右明日不是我穿,你覺得合適便好。”
梅疏影神色漸緩,抿著唇笑了笑,說:“方才見殿下依依不舍、雙目含情的模樣,還以為殿下後悔了,不願隨我離去。”
“怎麽會呢。”瀾澈從大紅喜服上收回目光,漆黑深邃的瞳孔看起來沒有半分猶豫:“我如果不想走,當初就不可能答應你。我們是現在出發嗎?”
梅疏影看了看天色,點頭道:“不錯,魔域大婚習俗不及凡間繁瑣,再加上時間倉促,很多流程都準備得很是匆忙。但即便如此,準備大婚還是需要大量人力,此刻王城中的大半值守都被抽調準備明日的大婚典禮了,正是王城守備薄弱,離開的大好時機。
殿下穿上我的衣服便可化作我的模樣,再帶著我的公主魔令,只需說是奉王上的命令到城外迎接前來赴宴的魔域貴客即可安然出城。而我則在此地代殿下穿上喜服、蓋上蓋頭掩人耳目。”
魔域的大婚習俗和凡界無太大差異,新娘出嫁前不能與夫君見面,且需紅紗掩面,獨坐房中待嫁。這確實給了瀾澈創造了難得的出逃時機。
但他等了這麽久,做了這麽多,所求遠遠不止離開此地而已。
計劃已經啟動,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貴無比,瀾澈沒有半分猶豫,從梅疏影手中拿了公主令,朝她點了點頭,隨後果斷批上梅疏影的外衣走出寢殿,朝一個方向急急奔去。
或許因為他這些時日確實安分守己,聆淵對他的看管放松了許多,再加上聆淵自己沉湎在即將大婚的喜悅之中,根本沒有料到瀾澈會在大婚前夜離開,因此瀾澈這一路逃得十分順利,根本沒有遇見任何阻礙。
可他並沒有朝城外逃去,而是轉頭來到了另一處熟悉的宮殿之前。
煙波浩渺殿。
瀾澈攏了攏身上的金色披風,那是出門前他匆匆披上的,梅疏影的衣服。
“披風上有我親自設下的法術,只要你穿著它,旁人看到的就是我的模樣。”梅疏影目光幽深而凌厲,“走了就別再回來了,也別讓王上找到你。我不想殺你,可我更不能讓王太后娘娘陷入危險的境地。”
傻姑娘。
瀾澈搖了搖頭,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騙子的話怎麽能相信呢。下一刻,他趁著月色踏入了煙波浩渺殿。
華麗宏偉的內殿之中,金尊玉貴的應龍城王太后霜靖河一手支著頭,斜斜倚靠在塌上,姿態嫻雅美麗,表情寧靜溫柔。
自上次刺殺霜靖河失敗後,聆淵就加強了煙波浩渺殿的守衛。瀾澈一路走進來時遇上了無數侍女隨從,但因梅疏影的術法之故,此刻他們眼中的瀾澈就是梅疏影的樣子,從頭到尾都沒有人加以阻攔,讓瀾澈徑直進入了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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