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千秋垂下眼眸,臉上的神色莫測:“可是我們走不了啊。”
“為何?”
“瀛洲有大陣守護,不知陣心如何離開。霜兒,到此為止吧,往後你我各自安好便是。”
霜靖河急道:“陣心而已,我知道呀,我告訴你……”
瀾澈萬萬沒有想到霜靖河竟與瀛洲國相談千秋還有一段過往。他對霜靖河的過往實在沒有興趣,逃離王城之前浪費時間進入她的記憶也不是為了窺探她的情史,可是鮫珠中的記憶非是由他掌控,他不想看可以脫身而出,卻不能加快記憶的流速。就在瀾澈差點要抽身離開卻冷不防聽見二人談及瀛洲大陣陣心,一時瞳孔緊縮,心中充滿了震驚和懷疑。
一直以來他隻知是霜靖河對君震鱗心生愛意,將瀛洲護城大陣陣心泄露給九幽。可是依他今日所見,霜靖河鍾情之人分明就是談千秋,陣心也是她告知談千秋的,可最後為何君震鱗知道了陣心,霜靖河也成為了九幽城的貴妃?
此間必定還有自己不曾知曉的之事!
與此同時,憑空而現的煙塵席卷而來,忽如其來的夜風很快又把它們吹散,卻見四周景致陡然生變,紅燭高懸的喜房漸漸在光影交疊的時光流逝中退去了顏色,在此出現在意念幻境中的霜靖河擁著一條身形俊偉的人影睡在高床軟枕間。
“你說你喜歡我。”房中光線幽暗,面容朦朧不清的男子支著頭垂目望向霜靖河,眼中滿是探究和猶疑,“我怎麽不覺得呢?”
“怎麽會……”霜靖河像是喝了酒,又像是犯了困,雙目都無力睜開,慵懶地往男人的方向靠了過去,湊在他耳邊,嬌聲軟語道:“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懷上你的孩子了,阿兄……”
“阿兄?”男人猝然變了聲調,一把甩開霜靖河嬌軟的身軀翻身下床,怒聲斥問:“誰是你阿兄!”
瀾澈瞬間意識到了什麽,抬眼去看那男人的面容,果不其然看見了君震鱗的臉!
霜靖河愛慕談千秋,告知其陣心的秘密,後來又將九幽城主錯認成談千秋並和他有了孩子……那麽向君震鱗泄露瀛洲陣心的罪魁禍首究竟是誰……
瀾澈頭疼欲裂,紛至而來的信息一股腦充斥他的腦識,讓他一時不知從何理起。鮫珠中的記憶尚未看完,可是瀾澈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時辰——他的時間不多了,不能繼續在幻境中耽擱下去,隻好先行脫身,把珠子帶上日後有機會再慢慢查看。
瀾澈下定決心,心念一動,瞬間就從憶念幻境中抽身而出。
煙波浩渺殿還是一片寂靜,然而窗外的天際隱隱泛著青白,已是黎明將近——不知不覺竟在幻境中耽誤了如此之久!若不加快動作解決掉霜靖河迅速離開此地,等到天色大亮,大婚典禮開始後,他就再也走不脫了。梅疏影或許可以在夜晚代他留在房中掩人耳目,可天亮後她去到聆淵身邊,就絕對瞞不過聆淵的雙眼。
可是想到霜靖河,瀾澈忽然猶豫了——霜靖河真的是他的仇人嗎?當年令瀛洲仙島覆滅的罪魁禍首真的是她嗎?瀛洲的陣心究竟是不是她泄露給君震鱗的?事情真相未明之前就殺死她,會不會過於衝動了,如果當年向九幽城泄密的不是她而是談千秋……
思量再三,瀾澈還是決定先緩一緩,查明當年真相再徐徐圖之——而且他也沒有時間了,天色漸亮,如果被聆淵知道,他怕是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了,必須要盡快離開王城!
收回骨刃前,瀾澈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卻冷不防和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了的霜靖河雙目對視。
瀾澈:……
霜靖河睜著一雙懵然美目,看到瀾澈垂頭望過來的時候忽然彎起嘴角笑了一下:“阿姐,是你來帶我走的嗎?”
“……”瀾澈皺著眉,漠然道:“我不是她。”說完,手腕一翻想要收回骨刃,沒想到卻被霜靖河伸出纖纖玉手徒手握住刀刃。
“阿姐,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瀛洲……”
瀾澈眸光一凜,冷然道:“當年的事真的是你做的?”
然而霜靖河像是根本聽不見他的話一樣,自說自話道:“阿姐,我有聽你的話……好好活著、好好贖罪……我還、我還用你的鮫珠的力量穩定了地脈……瀛洲幸存的鮫族也算有了安生立命的地方……阿姐,你原諒我……賜我一死好嗎?若能死在你的手中,也算上天對我的眷顧……”
瀾澈的眼睛一點一點睜大,猛地抽出骨刃,鋒利的劍鋒在霜靖河掌心劃過,留下一道猙獰傷口。
他湊了過去,直勾勾盯著霜靖河的臉,厲聲問:“你什麽意思?那之後你還見過我阿娘?是她、是她讓你用鮫珠救世?她還說了什麽,她有話留給我嗎?”
刀刃劃開皮肉帶來的痛苦把霜靖河逼出了淚光,淚水從眼角滑過,化為顆顆明珠落在床間。
霜靖河像是根本聽不明白瀾澈的話似地,口中絮絮碎語越發迷亂而破碎、不知所雲。遠方天際漸漸亮起,瀾澈心中急怒,卻不得不暗罵一聲站起身來。
他必須走了。
像是察覺到他要離開,霜靖河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蠻力,猛地撲了上來拽住瀾澈的衣擺,流著淚哀求:“阿姐,殺了我吧……我的罪已經贖完了,殺了我吧……求求你。”
“你——”昔年舊事因果未明,瀾澈已放棄在這時候殺死霜靖河的念頭,可時間緊迫,他也不能在此與霜靖河糾纏,便當機立斷在霜靖河後脖頸處落下一手刀把人打昏,同時把之前那顆鮫珠揣進懷中,步履匆匆逃離煙波浩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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