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淵:……
他想說的話戛然而止,整個人有些莫名的氣急敗壞,“什麽事,說!”
“劍藏鋒大人傳話,太子殿下醒了,要見瀾澈殿下。”
“哥哥!”
瀾澈掙脫開聆淵的桎梏,再顧不上其他,立刻站起身來,就要去見君宸玄。
“等一下,”還未走出一步,瀾澈就被人扣住後腰拉了回來。聆淵無奈地歎了口氣,為他披上一件厚實的大氅,“夜深露重,你這樣過去,是想惹皇兄為你擔憂嗎?”
瀾澈乖乖站在原地,任聆淵為他系好頸間的系帶,他明澈的眼眸裡清晰地映出聆淵有些嚴肅的臉,忽然衝他笑了一下,“阿淵,你真好。”
聆淵:……
“好了,”他退後一步,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瀾澈,說,“快去吧。”
瀾澈卻沒有動,甚至還上前一步靠近聆淵,輕聲道:“和你在一起,我很舒服也很開心。我想,這應該算是你想問的那種喜歡吧。”
說罷,他把包扎好的那隻手往衣袖裡小心藏了藏,這才飛快轉身推門離去。
聆淵整個人都愣住了,恍惚中隻覺得胸膛裡的那顆心越發灼熱了,一股又酥又麻的陌生感覺從心臟開始逐漸蔓延至四肢百骸,裹攜著莫名的巨大滿足感將他整個人緊緊包裹起來。
瀾澈這話的意思……是喜歡他嗎?
待聆淵回過神來想再問個明白時,瀾澈早就推門而去了。他獨自站在殿中,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低低笑了一聲,隨即從懷裡掏出白天瀾澈送他的小魚糖人。
瀾澈的靈力純澈而強大,大半天過去了,他親自畫的小糖魚還和剛做出來一樣,繞著竹簽在半空中甩著尾巴遊來遊去,甚是靈動可愛。
“狡猾的魚兒啊,”聆淵緩緩轉動竹簽,看小糖魚在自己掌心上方遊動,看著看著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一不小心就讓你溜了……”
不過沒有關系,今日便先放過你。你在這裡,我也在這裡,我總會讓你對我說個清楚明白的。
*
月湧江流殿。
宸玄隻貼身穿了件裡衣,虛披著外衣坐在殿上,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臉色和唇色都有一種病態的蒼白,眉峰也緊緊鎖著,年輕的面容看上去有些黯然。
他雖然身受重刑,但到底年輕,修為深厚,昏了半晌很快就清醒過來,醒來的時候身上的傷勢已經愈合了,別說血跡,就連一點點痛感都不曾留下。九幽城用來凌虐罪人的手段他了如指掌,刮鱗剔骨之刑留下的傷口絕不可能如此輕易痊愈,世上能做到瞬間愈合傷口不留半點痕跡的方法除了純血鮫族的鮮血他不做他想。而這偌大的月湧江流殿又只有瀾澈一名鮫族……
想到這裡,宸玄的心一點一點抽痛了起來,關於鮫族的認知在他的腦海中一幕幕閃現。
數百年前,九幽城的靈脈已近乾涸,九幽王君震鱗觀星望鬥,發現傳說中的世外仙島瀛洲靈脈豐沛,可為魔域所用,雖與魔域相距極遠,但只要知道大概的方位就能用燭龍一脈擅長的時空術法到達。
君震鱗想得到的東西,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弄到手,不久之後,果然用了一些手段找到瀛洲的位置,長驅直入掠奪靈脈。
瀛洲仙島的主人就是鮫族,他們雖非驍勇善戰之族,但也自有高傲風骨,寧願身死也不甘為魔域奴隸,鮫人王族一脈一夜之間盡數殉國。而其余鮫族則被鐵鏈拴著,牲口一樣被帶進皇城圈禁。面容妍麗貌美的鮫女被位高權重的王族和大魔收為姬妾禁臠,更多的鮫人則被剜目取血,淚盡而亡,能安然存活的鮫族少之又少。
宸玄曾經以為貴妃霜靖河身為鮫族,在九幽宮中紅顏未老恩先斷已是悲哀,可後來看見了太多城中其他鮫族的慘狀,他才知道,霜靖河已是幸運至極……
可是鮫族真該被如此對待嗎?數百年來,宸玄想改變,卻又無能為力。他自認不是善心泛濫之人,曾經雖也為鮫族乃至九幽城其他力量微弱的魔族不平過,卻也未曾有過如今這般的堅持。
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迫切地想要改變這個局面的呢?宸玄撐著額頭想,大概就是遇見瀾澈之後吧,瀾澈如今還年少不知事,若他知道自己的族人在城中受到的竟是這種待遇,他會怎樣想呢?會覺得燭龍一脈殘忍暴戾、會覺得自己這個九幽少主無能嗎?
“哐啷——”一聲響,他又想起九幽王君震鱗把沾染了鮮血和殘鱗的尖刀扔在他委地的巨大原身前,冷冷說出口的話。
“無論你如今是什麽身份,我才是九幽城的王,只要有我在一日,你的想法都沒有意義……”
“……鮫人,令人厭惡的東西。若非他們的血肉還有價值,早在瀛洲我就將他們就地屠滅。”
“回去好好反省你今日過錯,珍惜和你宮中那隻鮫人最後的時間,若是九幽城靈脈繼續衰微,本王第一個處置的便是無用的鮫族!”
……
如果這樣,是不是只有他成為九幽城的王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護好想護的人?
如果只能這樣,那便讓他來當這個九幽王吧!
*
瀾澈走進主殿的時候,宸玄剛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見瀾澈裹著一身厚實的大氅進來,對他微微笑了一下,招手道:“澈兒,來。”
瀾澈叫了聲哥哥走上前去,剛欲像往日那樣撲進宸玄的懷裡,可臨到面前忽然想到宸玄一身傷,有些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下意識般把自己受了傷的那隻手往袖口裡縮了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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