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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澈在朦朧的黑霧中掙扎,意識逐漸清醒過來,待他睜開眼,只見四周場景已變,再不是黑暗的客房之中。瀾澈頭疼欲裂,過了很久才想到自己是被客店中的蜃魔製服帶入了夢境。蜃魔屬濁,最喜食人類情感,想來定是聆淵情感過於豐富引得妖魔覬覦,連帶著自己跟著倒霉。
想到這裡,瀾澈下意識封閉自己的腦識。蜃魔一族喜食世間萬物七情六欲,猶愛恐懼、憤恨、歡喜這類極致的情感,而勾情香顧名思義便能將這些情緒盡數引出,供他們食用。譬如瀾澈厭惡黑暗,勾情香放大了這種情緒再投射到意識幻境中便成了被無邊黑暗包裹著的恐怖夢境。
然而蜃魔的幻境之術說白了就是讓人做夢,這個術法對於意志力強大的夢境主人來說其實沒有什麽威脅,畢竟一個人在自己的夢境,無論是害怕還是喜悅之物,只要心有所想,便能看見。
其實任由蜃魔食用七情六欲本來也是無妨,大不了忘記了這一段記憶。若是換一個場合,瀾澈說不定還覺得好極了,求著蜃魔把聆淵這些過於豐富的情感都吃掉,只是壞就壞在對方不該使用副作用極大的勾情香。
勾情香一旦進入身體,除了會惹動宿主重現此生最熾熱濃烈的情緒外,還有極為可怕的副作用,雖然他自己並非魔族,受到的影響微乎其微,但聆淵是上古應龍一脈大魔,若讓勾情香在體內停留時間太長,那後果將是他不敢想象的。
瀾澈臉色更加難看,強迫自己不再去想聆淵體內勾情香發作時的模樣。
所幸他如今修為雖失,意念之力卻始終堅韌,緊緊是眼眸一闔一閉間,便已完全掌控住了自己的夢境。
只見原本漆黑一片的夢境深處隱約出現一縷微光,那道光茫由遠及近緩緩照亮四周。
待四周完全亮起時,他終於看清自己眼前的景象:
映入眼中的是一棵蒼天巨樹,滿是深黑色肉瘤的粗壯樹乾上,一名身形幼小,面容稚嫩的小小孩童被緊縛著四肢牢牢禁錮在樹乾之上。
瀾澈呼吸一窒,身體瞬間僵硬——勾情香終究還是開始發揮作用了,他夢見當年身在凡界時被邪修賣入魔市、落入溟煌魔主手中的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好久不見,美味的小東西……”一道熟悉的聲音直接在他的腦識中響起,瀾澈整個人都僵住了。
是他……
不是夢境中的幻影,而是在他這個夢境之主的眼皮下,旁若無人地闖入自己的夢中。
“溟煌魔主……”瀾澈咬著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沉穩。
“你還記得我,我很開心……”黏膩的聲音逐漸從他的腦識之中脫出,化為一道黑色的霧氣在他耳邊繚繞,一張陰沉俊美的從霧氣中探出,“咻”地一聲衝上半空,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你竟然還沒有死。那蜃魔出現的時候我就在想,這世上不可能有比你更讓人厭惡的東西了,可它竟比你還要惡心上幾分,原來在它身後是你在操縱,那也就不足為奇了。今日之事怕也是你設下的局吧,你這麽做到底有何目的?”
“唔……”魔主俊美得詭異的臉上噙著一絲微笑,他點了點頭,欣然道:“這是很高的評價,看來小澈兒這些年來還是對我念念不忘……只是你冤枉我了,應龍城主不許魔市之人入城,如今的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賣家,賣東西而已。我怎麽知道賣出去的勾情香會被用在你的身上?至於我的目的——”溟煌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然後很輕地嗤笑道:“我能有什麽目的?嘗一口新鮮的情感的味道罷了。倒是你至今還心甘情願跟在這位廢物應龍王身邊,你才是居心叵測包藏禍心吧?”
瀾澈側頭看了看他,不屑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哈,別著急否認啊,任何中了勾情香的人在我這都沒有秘密,我能看得到你心中在想什麽——此地有你深恨之人,你想復仇,你想讓那些人生不如死痛苦一生……可惜啊,你如今什麽也沒有還受製於人,復仇無望。我說得對嗎?不過沒有關系,我可以幫你的,咱們聯手,應龍城這個乳臭未乾的娃兒必定不是你我對手,打倒了他,整個王城盡在你我掌控之中,到時候你想怎樣便怎樣,對仇敵打殺隨性,豈不痛快?
瀾澈別過眼眸,冷冷道:“你想錯了。”
報仇?他的仇百年前就已經報了,霜靖河與君震鱗情義兩絕,早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自己對她、對她和君震鱗的兒子早就沒有多余的愛恨。至於他如今為何還留在此處,完全只是因為君聆淵不許他離開罷了。
“真的嗎?”溟煌漫不經心道,“我不信。你最好再認真考慮一下,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能滿足——”
“就說了,我沒有興趣!”勾情香已入體片刻,再是耽誤不得,瀾澈沒有耐心再與溟煌魔主廢言,極度不耐地一轉身,心隨意動,手中頓時憑空出現一把湛藍長劍。
“你的廢話太多,給我滾吧!”瀾澈厲聲喝道,斷夢瀟湘劍鋒閃寒光,一擊劈開黑暗,擊散黑霧凝成的俊顏。
溟煌的臉驟然被劍光劈散,化為絲絲縷縷黑氣散去,很快又在不遠處重新聚集而起。
“呵呵呵,有意思。你長大許多,更聰明也更強大了,味道也比從前甜美許多,我更喜歡你了……”
“變態!”瀾澈怒火中燒,倒提長劍就向溟煌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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