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去,前方一道金色靈光乍現,狹長的空間之門緩緩打開。宸玄的聲音消失了,空氣中無形的壓迫感卻久久不散。聆淵的五指像鐵勾一樣緊緊鉗住瀾澈的手腕,氣力大得仿佛能輕而易舉捏碎對方的手骨。
“阿淵,他好像走開了……你先放開我好嗎?你——”瀾澈被他的動作弄得手腕生疼,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回過頭來的聆淵嚇得閉上了嘴。
聆淵雙目通紅,胸口劇烈起伏,回望瀾澈的目光不善至極。
“他說他很想你。”聆淵怒極,說出的話中每個字都帶著憤恨的殺意,“你也很想念他吧,這才費勁心機哄我來此,然後偷偷跟了過來。聽到他中氣十足的聲音你滿意了嗎?心安了嗎?還想進城親眼看到他你才心滿意足嗎?”
“我、我沒有……”瀾澈有些心虛地偏了偏頭避開聆淵仿佛要把他生吞下肚的眼神,訕訕道:“你若不想去取泉眼了我們就回去吧,我不吃不喝也死不了……”
聆淵冷笑一聲,如今的境況已經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了。君宸玄開啟大陣,作為陣法的啟動者,他整個人已與便步九幽城的大陣合而為一,陣法覆蓋的地界沒有他看不到、聽不到、做不到的事,因此早在他們踏入此地的那一刻君宸玄就已經得知他們到來了,此刻恐怕也沒有那麽容易任由他們離開。
“取啊,來都來了,怎麽能空手而歸?”聆淵面色陰沉,揚起頭仿佛在對在暗處窺視的君宸玄挑釁道:“今日我便要把該拿的都拿走!”說完,他拉著瀾澈往宸玄留下的空間通道走去。
*
刺眼的白光散去後,瀾澈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熟悉又陌生的寢殿之中。
白玉鋪成堂,珠玉墜滿地,二十四道柱礎頂天立地,窗格上遍布華美繁複的花紋,鮫綃羅帳之外是珠貝串就的簾幕,風吹綃動,珠玉相擊發出陣陣輕響。溫柔舒緩的清靈之氣充盈四周,從他的每一寸肌膚滲入骨血靈脈,令他乾涸閉塞已久的靈脈一點一點充盈起來。
是他闊別多年的寢殿——雲浪天殊。
君宸玄坐在殿首,穿著一席玄色錦衣,長發高高束起,露出一張瀾澈熟悉的、俊雅出塵的臉,只是此刻他面部的輪廓被宮城裡璀璨燈火一照,隱隱滲出些微冰冷難以親近的意味。
“宸……”瀾澈下意識開口,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聆淵抓住手拽到身邊。
宸玄把這一切盡收眼底,長眸微微一閃,倏然起身,緩緩向他們走來。
他的步伐十分從容,不疾不徐卻自有一種華貴威嚴的氣質流散出來,那分明是很有壓迫感的上位者的氣息,可瀾澈卻莫名覺得他的身影孤獨而疲憊。
宸玄在瀾澈面前停下步,卻轉而面對聆淵,緩緩開口:“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嗎?”
聆淵見他一雙長眸在瀾澈身上打轉,恨從心生,就像一頭被人覬覦配偶的凶獸,握著瀾澈手腕的手用力地攥緊,手背青筋根根暴起,他壓低聲音道:“你說什麽?”
宸玄冷冷道:“我說,你現在已經蠻橫到連話都不讓他說的程度了嗎?”
“這是我們的事,和你沒有關系。”聆淵咬著牙憤怒低語,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吐出來的一樣,“我今天來,是——”
“你今天來,我很意外。”宸玄出要打斷他,雖然口中說著意外,語氣卻波瀾不驚:“即便你今日不來,我很快也會去找你。”
真正覺得意外的是瀾澈,他與宸玄相識許多年,宸玄過往無論何時都嚴於律己寬於待人,對誰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禮數周全的模樣,對待聆淵和他也足夠寬和包容。可是此刻宸玄看上去雖然溫雅如昨,卻隱隱流露出一絲令他陌生的、寸步不讓的強勢氣息。
“宸玄哥哥……”瀾澈隱約察覺到宸玄有些不對,卻又說不好是哪裡不對,他愣了一下,不顧聆淵惱怒的目光忽然開口,隻喚了一個名字便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麽,張口又閉上,尷尬地沉默了下來。
他過往的所作所為,也存在著不少對君宸玄的算計和利用,睽違百年再次相見,他心中對宸玄除了想念,更多的則是難過、不安還有辜負對方的愧疚感,如今面對他更是覺得心裡沉甸甸地難受,他不知道該怎樣開口、該說些什麽來減輕這種感覺。
宸玄卻像是沒有這麽多複雜的情緒,他回過頭來,目光深邃而沉靜,像漆黑的海水一樣,溫柔而包容地朝他望來。
“澈兒,對不起。”他說。
瀾澈了愣,抬頭撞上對方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什麽?”
宸玄朝他走近一步,在他面前俯身,雙手溫柔捧起他的臉。
身邊的聆淵發出憤怒至極的嘶吼卻被宸玄輕而易舉地揮手定住了。
宸玄捧著瀾澈的臉,神情專注而認真,動作溫柔小心得仿佛對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百年前是沒有顧好你,讓你被聆淵帶走,是我的錯,對不起。”
瀾澈輕輕地搖頭:“這怎麽能怪你呢?當年的事分明是我……”
當年明明就是他攪得九幽城不得安寧,地脈提前乾涸,累及宸玄不得不付出半身修為填補空虛的地脈,然後才被聆淵登堂入室趁虛而入劃走半個九幽城啊……這些分明都是他為了一己私欲所做的混帳事,宸玄怎麽反而對他道歉呢?不該是這樣的,不應該啊……
“當年是我不夠強,這才讓你受到傷害,這些日子你過得很幸苦吧。”宸玄對他笑了笑,略微有些冰涼的手順著他的額角一寸一寸撫至下顎,認真道:“不過你別怕,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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