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魔兵帶來的濁氣鋪天蓋地,滾滾黑雲把整座王城染成一片天昏地暗。
聆淵從徒手劈開的傳送縫隙中大步邁出,手中緊握著的是瀾澈留給他的鮫人殘骨和一手破碎的鮫珠。
鮫人死後化為浮沫散於天地之間,唯有肋骨可留存於世。
劍藏鋒冷漠平靜的聲音依然回蕩在他腦中:“這是他唯一留給你的東西了。你在這裡站一輩子也不可能等到他,不如回城找出製造如今局面的幕後之人,為他正名。”
“真凶?”聆淵停頓了一下,冷笑道:“這一切難道不都是君宸玄所謀?”
劍藏鋒看著他的神情頗為複雜,他搖了搖頭,終究沒有多說,隨手打開傳送陣法就要離開:“所謂眼盲心瞎,原是如此。”
“站住!給我把瀾澈交出來!”聆淵氣急,他根本不信瀾澈身死魂散,可手中殘骨分明滿是瀾澈氣息。就是君宸玄把人藏了起來,又弄了根骨頭糊弄他,他不能讓劍藏鋒就這麽走了,他必定要把人帶回來!
聆淵心念一動,急步奔上前去隨劍藏鋒進入那道傳送縫隙,可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君宸玄那張令人厭惡的虛偽面容,而是由談司雨帶領著壓上宮殿上鮫人大軍!
看見談司雨的瞬間,聆淵先是一怔,他有些不明白談司雨這是在幹什麽,可是很快,所有事件的開始自行在他腦中湧現,談司雨一改往日溫雅謙和的姿態,身著戎裝站立在宮殿山下,身後是密密麻麻全副武裝的鮫兵,在看到這番景象的霎時間,聆淵一片混亂的腦海裡忽然變得無比清明,所有的前因後果像被一條看不見的線無形地串聯在一起,緩緩勾處謀劃如今局面的幕後之人。
是了,他怎麽沒有想到,談司雨也是血脈之力強大而純澈的鮫族,他在王城中位高權重,在宮殿山中行走比被自己深鎖宮中的瀾澈更加自由,輕而易舉就能捕捉自己散論的靈力開啟流霞泉眼裡的通道放出異變的魔兵。
他甚至比瀾澈更有理由看見王城動亂。瀾澈隻想離開而已,城中數十萬鮫族都是他的族人,他根本不可能引魔兵入城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得到庇護的鮫人同族再陷水深火熱之中。
可是談司雨就不一樣了,他手握重權百余年,又出身政治世家,他先是一個充滿野心的掌權者,然後才是鮫族之人,在他眼裡,沒有什麽是不能犧牲的,區區族人又算什麽?
他早該想明白的!
聆淵眼中泛起痛色,不由自主緊握雙拳,瀾澈殘骨銳利的骨尖猛地貫穿他的掌心,獻血沿著鋒刃一點一點滴落在地。
他抬起頭來,眼中凶光畢現,口中的話卻很平靜。
“國師。打開流霞通道,引魔兵入城……這些都是你做的?”他問,可是一時之間卻不敢聽到談司雨的回答。
聆淵咬緊牙關,脊背挺得直直的,心中矛盾到了極點。
他怕聽見談司雨的回答,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希望談司雨能開口否定他,理直氣壯地告訴他“不是”,他惡劣地希望談司雨能告訴他,其實他是來護駕、是來逼迫他處置掉瀾澈這個串通敵軍禍害王城的“妖妃”,這樣他就能騙自己確實是瀾澈做了對不起他的事,自己一時怒起,才狠心傷了他。
他那時甚至更願意希望瀾澈是真的騙了他、背叛了他,也好過知道是自己因為愚蠢和衝動,不信任他、殘忍地傷害了他……
可惜,談司雨並沒有如他所願,而是手持長劍飛身迎了上來,悵然道:“王上,您怎麽回來了?可惜啊,若您能晚一些回來,此刻臣怕是已經攻入宮殿山了,萬萬不會讓您看見此刻圖窮匕見的一幕。”
聆淵聽見自己有些底氣不足的聲音響了起來:“為什麽。”
談司雨莞爾:“君聆淵,你看看你,直到此刻才問我為什麽,這便是我這麽做的原因啊。”
“你力量雖強,卻並無謀略,根本不適合為王。”談司雨的聲音輕而清晰,一字一句道:“如果換了我來,肯定能做得更好。”
第92章 我的命是他的
“荒唐!”聆淵雙目赤紅, 長劍應聲而出:“你想要城主之位,大可以光明正大與我爭,引怪物入城只會犧牲無辜——”
“所以說, 你不適合當王啊。”談司雨嘖嘖搖頭,眼中貪婪畢現,“自古王權爭奪不都是踩在萬千枯骨之上?若能壯大王城勢力、一舉吞沒九幽稱霸魔域,區區犧牲算什麽?”
聆淵盯著談司雨,眼底似有雷霆匯聚:“可笑!你想犧牲沒人攔你, 可你問過這城中數萬城民,他們願不願意為了你的宏圖大業白白犧牲性命?你可問過我, 是否允許瀾澈因你之荒唐舉動受到傷害!”
談司雨厲聲狂笑, 銀藍戰甲下的修雅俊顏因他狂妄的笑容而扭曲:“傷害?王上, 親手逼他剜心自證清白的人不是你嗎?對了, 王上可能還不知道吧,瀾澈殿下幼時在瀛洲仙島, 與臣最為親厚, 到了王城後更是一路相伴扶持,若沒有他為臣除掉霜靖河, 臣也未必能在短短幾日內將鮫人勢力收為己用?如此能乾的小東西,臣怎麽忍心傷他?”
“住口!”聆淵勃然大怒, 赤紅雙目直勾勾望著談司雨,“母妃不是他殺的!”
“隨你怎麽想。”談司雨不屑一笑,他的聲音不疾不徐猶如閑話家常,但此刻聽來總覺有總莫名的蠱惑意味, 慢條斯理又悄無聲息地摧毀聆淵本就一團混沌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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