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阿予頭疼腦熱可不是次次都驚動梅聖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明明是閑話之言足以掀起驚濤駭浪,以前宋予衡只有在梅覺曉、隨月生跟前才會放任幾分不講理的孩子氣,紀拂雪岔開話題:“你和阿予最喜歡吃我調的白菜豬肉餡餃子,小時候一人能吃兩大盤,我今兒多調點,諸位都嘗嘗。”
滿桌子公子小姐,除了容策竟沒有一個幫得上忙得,餃子包的大大小小奇形怪狀,湘君雙手不聽使喚不是這露餡就是那破口,索性自暴自棄磕著瓜子給眾人加油鼓氣。
宋予衡包的餃子算得上新學者中最好的,可他對自己要求高,橫看豎看都不甚滿意,把面皮團成一團丟在面案上用帕子拭了拭手,容策瞥了他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袖,在宋予衡的注視中緩慢的包了個好看的餃子。
宋予衡偏偏裝作領會不到他教學的意思,容策極緩慢的又包了一個,宋予衡倨傲道:“不會。”
容策又取了張面皮,宋予衡握住他的手,大拇指沿著他的腕側摩挲:“手把手教才管用。”
王拾雨陰沉著臉乾咳了兩聲,礙於紀拂雪的警告沒有當場發難。
宋予衡得寸進尺,摸到貼在腕骨凸起處的紅豆:“殿下,知恩圖報懂不懂?”
容策一怔,繞到他身後,俯身半環住宋予衡,把面皮放在他手心,輕托起他的手背,旁若無人地放上餃子餡,指腹貼著他的手指一絲不苟的捏好面皮邊緣。
宋予衡沒料到容策真的會如此盡心盡責在眾目睽睽之下手把手教他包餃子,耳根通紅,硬邦邦道:“我學會了。”
容策下巴抵著他的肩膀:“知恩圖報,只能多不能少,義父手把手教我寫字時可是抄了一整本策論。”
宋予衡略略偏頭,鳳眼橫波,小指輕佻的沿著容策的指腹緩慢的廝磨:“作為回禮,義父再教你點別的,殿下想不想學?”
容策呼吸沉重,伸手覆住他的雙眼,宋予衡目不視物,聽覺嗅覺反常的靈敏,檀香侵蝕感官的滋味並不好受,他極不喜歡臣服與侵佔的失控壓迫感:“疼。”
容策趕忙松開他,眉宇間隱約摻了些憂色:“我弄疼你哪裡了?”
宋予衡露出個奸計得逞的笑容,扯著他的袖口道:“殿下,坐,好好包餃子,把我那份一並包了,我頭疼,懶得動。”
湘君驚奇道:“督公,你笑了。”
湘君跟隨宋予衡的時間並不算短,細思之下她應從沒見過督公開懷大笑,他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常常盯著虛空中的某個點發呆,旁人看著都會替他感覺到累。
宋予衡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普洱中添了兩朵茉莉,回甘悠長,雁回朝他丟了把瓜子:“為老不尊。”
宋予衡嫌棄的躲避:“你說誰老呢?”
“明知故問。”雁回躲到紀拂雪身後:“君子動口不動手。”
紀拂雪彎眼笑笑:“他哪次舍得真打你了?”
月嬸把包好的餃子端去廚房,侍婢收拾著滿目狼藉的聽雨齋,湘君拉著山鬼去庭院放鞭炮,雁回與王拾雨臨窗對弈,顧雙棲停在門口踟躕不前,這樣的熱鬧似乎並不屬於他。
宋予衡剝著糖炒栗子看到顧雙棲有幾分意外,於是朝他勾了勾手指:“雙棲,過來。”
第四十二章
顧雙棲難得穿了件鮮亮衣裳,冷若冰霜的坐在宋予衡身旁摸了摸他的臉:“你瘦了。”
宋予衡解釋了兩句,觸到顧雙棲腰間的玉佩手指幾不可查的在發抖,鏤雕羊脂白玉間猩紅的鮮血沿著縫隙緩緩蔓延,密密織成冷峻雙眸中的血絲,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盯得他膽戰心驚。他手指蜷縮揉了揉額角,再睜眼時顧雙棲已經把玉佩解了下來,通透如水,白璧無瑕,哪裡有什麽鮮血?
“哥哥所留不多的遺物,我一直貼身收著。”
那人挑選的玉佩化成灰他也是認得的,宋予衡冷淡道:“玉質通透,流雲百福雙魚紋飾,耿方所製,宜家傳。”
玉佩下墜東海瑪瑙珠,銀藍穗頭褪成了灰白色,顧雙棲握著玉佩朝宋予衡的方向挪了挪,猶疑道:“我想留在你身邊服侍你。”
“我有手有腳哪裡就用得上你服侍了。”宋予衡塞給他幾顆剝好的糖炒栗子,“再者你喜靜,入時無喧嚷,會擾你修書。”
顧雙棲低垂著頭不說話,栗子順著他的指縫滾落到地上,宋予衡低聲勸慰了幾句,他的軟言溫語這些年幾乎全部給了顧雙棲一個人,滿朝文武都知顧雙棲與宋予衡不清不白的關系,闔府上下也默認顧雙棲是入時無的半個主人。
容策手指攥得咯吱作響,戒備威懾明顯:“顧大人,予衡該用藥了,你自便。”
宋予衡被他拽進內室,手臂撞到青瓷梅瓶摔得粉碎,宋予衡倚著牆,鳳眸含笑:“殿下,醋勁這麽大?”
容策擁著他瘦削的身體,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側:“我算什麽?”
宋予衡慵懶道:“我就是朝三暮四之人,今兒喜歡這個,明兒喜歡那個,殿下既然非要成為本督的入幕之賓,就要做好心理準備,本督喜歡寬和大度的,雙棲就很好。”
容策貼著他的耳垂要吻不吻,手掌順著脊椎骨一節一節往上,宋予衡抵著容策的胸膛,容策啞聲道:“不許說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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