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好看嗎?”林榭指頭纏著他幾綹發絲,勾在指尖慢慢地繞, 懶洋洋地出聲問他。
沈卻半睜著眼, 不回答, 委頓又困倦地縮在那兒,連眨眼都緩慢。
“今夜你可比從前熱情多了, ”林榭折磨了他一夜,如今倒還很有精力似的,玩過頭髮, 又伸手捏他後頸上的薄肉, “是不是因為看了那書?”
沈卻捂住耳朵不想聽, 他覺得老天實在很不長眼,林榭明明才該是個啞巴,怎麽偏叫他的舌頭生的這樣利索?
“人不熱情,”林榭笑著拉開他的手,湊到他耳邊講,“身子卻很熱切,怕某人哭,虧我還好心帶了一盒擦臉的油脂來,如今開都不必開了。”
沈卻抬起頭,臉紅了,耳根也紅,只是他眼下困得快要昏了,瞪人的目光就是再使勁,凶意也少得可憐。
“瞪我做什麽?我說的話有一句錯?”林榭笑一笑,伸手捧著他半張臉,“你是不是比勾欄瓦肆裡的小唱還淫亂,我可看得比誰都清楚。”
沈卻長這麽大,還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人,這樣可恨,睡也睡過了,可嘴上卻依舊不肯饒過他。
他恨得牙癢,想從他懷裡掙出去,可眼下身上根本使不上勁,咬著牙挪出去幾寸,又被那人牢牢箍死在懷裡。
林榭搶了他的虎頭瓷枕,靠了兩下又覺著硌得慌,於是把那瓷枕挪開了,換沈卻身後那隻方形軟枕來靠:“你夜夜躺在這上頭,怎麽睡得著?”
“硬死了。”他抱怨。
可那瓷枕一掀開,林榭便瞄見了壓在底下的一塊綢帕,方方正正地疊著,這綢帕用的料子很好,並不像是沈卻尋常會使的。
他隨手將綢帕抖開來,對著榻邊燭火仔細地瞧了瞧,淺米色的一方手巾,右下角繡著一塊雁戲金鯉的圖樣,林榭覺著眼熟,可一時卻想不起是在哪兒見過了。
林榭拿著那張帕子,在半睡不醒的沈卻眼前晃了晃,質問他:“啞巴,這該不會是你從哪個娘子那兒偷來的吧?”
待那睡眼朦朧的沈卻看清了眼前的東西後,立即就睜大了眼,伸手要奪,林榭見狀便眼疾手快地把那帕子往身後一藏。
“不是偷來的,”沈卻急急手語,“那是我……”
沒等他比劃完,林榭便出聲打斷了他:“自然不是,小娘子怎麽會使這樣大的一張綢帕,這一看便是男人用的汗巾子。”
林榭這會兒已經認出來了,他對穿的用的都不大上心,時不時地弄丟幾條帕子,也是常有的事兒,這上頭的紋樣已經很老了,像是他幾年前用的,怪不得他第一眼沒認出來。
可林榭卻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繼續捏著那帕子質問他:“還說你沒相好的,說,遇著我之前,讓這男人睡了幾回?”
沈卻被他說出了一身冷汗,比起被林榭誤解,他更怕被他發現這是殿下用過的東西,因此腦子一熱,便認下了,承認了這個莫須有的“相好”。
“沒、沒幾次,”他猶猶豫豫地抬手,哀哀地看向他,軟軟地求,“你還我……還我,行嗎?”
沈卻從沒這麽軟地對過他,林榭看這木頭一般硬的人服軟,烏黑的眼又濕又亮,心裡真是再適意不過了,下頭邪念又起,還想再弄他一弄。
“說謊,”林榭盯著他眼,很殘忍地捏起那張帕子,緊接著他眉眼微微一彎,面上又浮起了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態來:“這難道不是王爺的東西嗎?你說殿下是你相好,我怎麽不知道,你還爬過他的床?”
沈卻沒想到他居然認得,一時臉又紅又白,像被人丟在冰水與熱水裡來回地浸。
他來不及反應,卻聽林榭又道:“你這色鬼,竟連王爺的東西都敢偷,還日日壓在枕頭底下,若我不來,待入了夜,你又打算用它來做什麽?”
沈卻氣極了,撿了帕子不還,是他豬油蒙了心了,可他留著這綢帕,不過是想留幾分念想,揣在枕頭底下好入睡,哪裡會懷著那樣齷蹉的邪念?
他惱紅了臉,手勢打的飛快,連腕子都在抖:“還我!”
林榭卻故意舉高了不肯給他,嘴裡還要說:“還你做什麽?明日我就將這方手帕呈到王爺面前,也讓他知道一知道,身邊人對他究竟存著怎樣的心思。”
沈卻頓時就不敢動了,臉上的紅褪去一點,眼睫微顫。
林榭看見他緩緩抬手,一邊搖頭一邊比劃:“不要、不要呈給王爺,好不好?”
他求人的樣子很軟,眼裡的倔強像是全都化了,同尋常那個木石一般的人大相徑庭。
林榭看出了他的害怕,他是真在怕,方才他蠻橫地去扯他褻絆時,他都沒有這樣怕,那至多是羞惱,是慍怒。
可他到底在怕什麽?
怕他真將那方帕子呈到自己面前,怕因此受罰,還是……
林榭眯了眯眼,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沈卻之所以會這樣在意這方綢帕,很可能是因為,他心裡對那方綢帕的主人,存了些不恥的心思。
沈卻愛慕他。
愛到了要偷偷藏著他用舊了的帕子的地步,可他平日裡卻裝得那般正經,藏得那樣深,連一絲痕跡都不露。
林榭心裡不由得覺出幾分可笑來,若是沈卻知道,他竟陰差陽錯地爬上了王爺的床,他又會做何想?
是會回嗔作喜,還是哀哀欲絕?
林榭想看他的反應,可他卻不願坦白,並不只為了自己那幾分臉面,還因為他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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